汉血河山 (36-40)作者:雨夜落枫

作者:雨夜落枫

第三十六章 重典明罚治强军(二)

杜勋回营之后,计点损失,发现自己手下的军队已经伤亡了近一半人,心中痛惜不已。他将麾下几个屯长骂得狗血喷头,勒令他们下午必须准备好攻城器械,明天一定要攻破谷口。发泄了一番之后,杜勋挑了两个女奴,自去休息了。

几个屯长挨了杜勋一顿训斥,自是把心中邪火转嫁到部下身上。他们召集部下和随军的女奴,威胁他们明早之前一定要重新打造一批攻城器械。末了,他们威胁这些女奴道,如果明天攻城时没有云梯,便用她们的尸体来做云梯。

只是赵兵退回时已经是下午,仓促之下,根本没有多少时间留给这些女奴。她们还要负责给赵兵处理伤口,打猎做饭,甚至晚上还要供对方发泄兽欲。赵兵白天在死亡线上走了一圈,晚上都把心中的戾气和恐惧发泄在了这些女奴身上,一直折腾到自己精疲力竭,才沉沉睡去。

女奴们拖着疲惫的身体,拿着简陋的刀斧工具,从帐篷中走出。此时月亮已经爬上树梢,是戌亥之交了。漆黑的森林静悄悄的,偶尔传出几声凄厉的兽鸣。在明天早晨之前,这些女奴必须打造出足够的云梯,否则她们的下场必然生不如死。

少女们默默地拖着刀斧,用力向树上砍去。她们单薄身体中蕴含的微弱力量,在白天就已经被赵兵压榨干净。而且刚才大部分人都承受了赵兵的折磨,稚嫩的身躯已经疲惫到了极点,许多部位都在隐隐作痛。

旁边一个女奴抱着大斧,静静地坐在树下,一动不动。她的容颜颇是秀丽,只是一道贯穿左脸的血痕,使得她娇美的脸上平增了几分狰狞。她身上的布衣已经不能称之为衣服,而是一堆零落的布条,胡乱的搭在身上。裸露在外的大片雪白肌肤上,遍布各种青紫血痕,令人触目惊心。她的脑海中,依然闪烁着下午的场景,那痛苦残忍而又无法忘记的场景……

她和妹妹原本因为姿色尚可,都是杜勋的专用女奴。赵兵一败,杜勋愤怒之下,竟然将她妹妹的腰脊生生折断,随即将她们姐妹赏给了帐中的亲卫。她无法忘记,妹妹在地上挣扎哭叫,仅靠双手努力地向自己爬来,却被那些赵兵残忍地按在地上折磨的景象……

她当时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不知道自己究竟经历了多长时间的折磨,印象中只剩下妹妹那越来越弱呼号哭叫声……当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去看妹妹时,头上却挨了重重一击,晕了过去。

当她再度醒来时,已经被丢到了军中女营,脸上也多了这么一道狰狞的划痕。幸好是晚餐时间,赵兵并没有继续折磨自己。她顾不上查看脸上的伤疤,飞一般地冲到杜勋帐外,看到的却是那几个亲卫正把自己的妹妹架在火堆上烧烤……她再度晕了过去,醒来时却已经在军中女营的地上。

她一言不发,仿佛变成了一具木偶一样。别人给她食物,她就机械地吃下去;赵兵轮流折磨她,她也只是默然不动;后来赵兵给她一柄斧头伐木,她也是木然地抱在怀中,跌跌撞撞地走到树林里,然后坐在树下发呆。

周围的少女们怀着同情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就开始继续自己的工作。这些天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经历过类似的惨事,大家已经司空见惯了。或许下一刻噩运就会落到自己头上吧,到时候又有谁同情自己呢……

夏侯昭和诸葛雅带着队伍悄悄靠近,却被营外浩荡的女奴队伍吓了一跳。赵兵营地四周,尽是伐木的女奴,火把星星点点,人数怕是在两千以上。虽然这些少女不堪一击,但要是惊动了营里的赵兵,今夜的突袭就要变成强攻了。到时候以区区二百人,根本不是千余赵兵的对手。众人只好停下了脚步,躲在远方静静观望。

诸葛雅皱起眉头,走到夏侯昭身边,轻声问道:“怎么办?”夏侯昭眉角一挑,看着她走动时步伐迅捷,与常人无异,惊讶问道:“你的伤口怎么样了,不要太勉强自己,小心留下残疾。”

诸葛雅微笑道:“我的伤势已经基本愈合了。”当时伤得甚重,退出战斗之后伤口得到处理,诸葛雅被后土女神改造过的天赋立刻发挥了作用。她可以清晰感受到能量从赤裸的脚掌涌入身体,滋养着四肢百骸。身上的伤口在奔流的能量作用下奇迹般地迅速恢复,大腿的伤口只剩下微微隐痛,行走与战斗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了。

夏侯昭狐疑地打量了诸葛雅几眼,看她确实动作如常,脸上也没有痛苦之色,心中颇是纳闷。白日间她亲眼目睹了诸葛雅腿上箭伤深可见骨,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恢复。此刻夜袭在即,她也没有心思细究此事,只是决心回去之后一定要卸了诸葛雅的衣服看个明白。

夏侯昭看着前方的女奴队伍,美丽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杀机。她低声道:“这些女奴并没有什么战斗力,所虑者不过是她们会吵醒赵兵。既然无法避免,索性直接率兵杀入,驱赶这些女奴入营,冲乱赵兵的军阵,也不失为亡羊补牢之策。”

诸葛雅按住她的手,急道:“这些女奴都是赵兵掳掠而来,她们本身都是无辜汉家百姓。我们怎可骤然下此毒手?”

夏侯昭摇了摇头,眼中流过一丝失望之色,叹道:“我本来以为白天的教训你已经记住了呢……在战场之上,哪有什么无辜不无辜一说,她们既然为赵兵服务,那就是我们的敌人!今天赵兵攻城时,你如果早点下令对那些女奴攻击的话,敌人又哪会那么容易冲上城头?”

诸葛雅咬着嘴唇,眼中罩上了一层水雾,喃喃道:“这么说来,今天白天战死的将士,都是我害死的吗……”

夏侯昭看着她自怨自艾的哀伤面容,心中一疼,随即硬下心继续道:“白天的死伤倒也不能都怪你,那些逃兵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但是你要记住,为将者绝不能有宋襄之仁。战阵之上,只有成败,没有仁义!仁义只是对自己的属下,绝不是对自己的敌人!”

诸葛雅低声道:“可是这些女奴都是无辜的……”

夏侯昭心中郁结,没想到教育了她半天,还是这么冥顽不灵。她打断诸葛雅的话,怒道:“无辜便如何?自古兵家名将,凡借用天时之力,水淹火攻,那个会去顾忌这些无关之人?你若是这样不懂取舍,还不如找个人家相夫教子算了,否则迟早害死自己,害死追随你的部下!”

她愤愤地转过身,努力平复了一下起伏的胸膛,准备带人直接突袭伐木的女奴。突然右手一紧,被诸葛雅紧紧拉住。她恼怒地转过头,想看看诸葛雅还有什么话说。

诸葛雅拉着夏侯昭的手,低声道:“对不起,以前是我的错。我不该在战场上存有宋襄之仁,以致战局败坏。以后再有此事,请你直接代我下令吧。”

夏侯昭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你想通了就好。其实我对你的仁义之心一直很欣赏,谁不想追随一位宽厚仁义的主公呢?以国齐义,一日而白,汤武是也。但是行军用兵之道,不可拘于仁义。好了,我们准备进攻吧。”

诸葛雅凝视夏侯昭的双眼,低声道:“我想去劝说这些女奴倒戈,和我们一起进攻赵兵。”

夏侯昭手一抖,刚想反驳,却见诸葛雅目光沉静,里面隐含一丝祈求之意,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只听诸葛雅继续解释道:“请你带着士兵们,随时准备攻击,而我一个人先去劝服女奴。赵兵残暴,这些女奴随着他们,并无多少求生之机。我想她们会愿意和我们一起反抗赵兵的。如果她们不愿意,你发动全军突击,也没有什么区别。”

夏侯昭盯着少女的双眸,心中兴不起拒绝之意。她叹了口气道:“罢了,就依你所言。不过你记住,她们只要稍有助敌之意,我便会带军杀出。以你的弓术,只要不乱发慈悲之心,我想这些女奴也伤不得你。你不要忘了,还有人把自己的生命和幸福寄托在你的肩上。”

诸葛雅点了点头,握紧手中的紫檀弓,向营地走去。夏侯昭率领其余的两百将士,随后而行。当离女奴的伐木队伍只有数十米时,夏侯昭等人分成十队,将营地包围起来。她们小心地拔出武器,隐藏在黑暗中,随时准备出击。

诸葛雅脚步不停,从树林中缓缓走出,清冷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素白的纱衣随风飘扬。绝丽的容貌,完美的体态,伐木的众女一时间都被诸葛雅容光所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这一身美丽优雅的气质,仿佛天上仙女一般,令众女自惭形秽。

女奴们根本想不到谷中汉人居然会出城夜袭。她们见到诸葛雅午夜时从林中突然走出,便把她当做了传说中的仙女。众人怀着敬畏之心,默默地望着诸葛雅,一时营地中一片寂静。

第三十七章 莫道善恶无报应(一)

那位跪坐在树边的少女看到诸葛雅出现,原本空洞无物的眼眸中忽然燃起灼热的希望。她抛下怀中大斧,连滚带爬地冲到诸葛雅脚下,抱着她的双腿,求恳道:“女神大人,请您救救我的妹妹吧。”

诸葛雅本来完全可以在对方接近自己前放箭射杀,可是看到对方哀戚的样子,她实在无法出手阻止,只是低下头柔声问道:“你的妹妹怎么了?”

那个女子跪在诸葛雅脚下,哭泣道:“小女子名叫何玲,与妹妹一起服侍郡守。今天赵兵兵败,杜勋迁怒于我等,我妹妹她……她被赵兵折磨致死后分尸烹食……求女神大人慈悲,救活我妹妹吧。”

诸葛雅黯然叹息,不少血腥痛苦的记忆又开始在脑海中浮现。她叹息道:“人死不能复生。我所能够帮助你的,只是带着你去向羯胡讨回血债而已。”

周围的女奴们听到诸葛雅直称“羯胡”之名,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畏惧与仇恨的目光。羯胡一词,乃是石赵国内的禁忌。石勒即位之后,规定汉人须称羯人为国人,如果敢称“胡人”者,必遭杀身之祸。众女听到这个禁忌词汇,忍不住胆战心惊,四处张望。

诸葛雅环顾众人,说道:“你们深夜在此伐木,想必是为赵兵打造攻城器械吧?”有个少女大着胆子答道:“是的。而且赵兵还威胁我们,如果做不出足够的器械,就要用我们的尸体去当垫脚石呢。”

诸葛雅嘴角挂起一丝讥诮的笑容,大声道:“就算打造出足够的器械,你们以为赵兵就会饶过你们吗?你们是否忘了今天攻城时被驱赶送死的数百同伴?便是平日,被赵兵虐杀的女奴还少吗?”

这些少女听了诸葛雅的话,心中的痛苦回忆都被勾起。生为营妓,死为食物,又有谁愿意承受这样的命运呢?只是赵兵的强大根植心中,她们根本不敢放抗,只能抱着侥幸之心,希望噩运不要过早降临到自己头上。

何玲突然抱着诸葛雅的腿放声大哭道:“女神大人,我们晋人女子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啊……女神大人,请您降下神罚,杀死这些该死的赵兵吧……”

周围的女奴们渐渐靠拢过来,她们虽然没有出声,但却一起怀着敬畏乞求的目光望着诸葛雅,何玲所言,正是说出了她们的心声。

诸葛雅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悠远而空灵:“天助自助者。神灵并不会直接干涉人间的争斗,命运的道路只会随着你们自己的心意和行动而发生改变。当你们向神灵祈求帮助时,可曾注意到,神灵已经为你们提供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暮鼓晨钟般响彻在众女心中:“最可怕的敌人不是羯胡,而是你们心中对羯胡的畏惧之心。当你们习惯于逆来顺受,用敬畏和服从去迎接羯胡的屠刀时,悲剧的人生便已经注定。生命和尊严不是来自于敌人的施舍,神灵的仁慈,而是来源于你们自己不屈的信念,战斗的意志!”

“你们的手中握有刀斧,你们的力量可以伐木,你们的人数超过羯胡。夜晚中沉睡的羯胡,比你们白天猎杀的野兽更无备;他们的项颈,比你们砍伐的树木更脆弱。而你们却用伐木消耗自己的体力,默默地承受着赵兵明天的折磨和屠戮,用你们的身体填饱他们的肚腹,满足他们的兽-欲,铺平战场的道路……”

“你们挥霍着难逢的良机,却抱怨着命运的不公,便是匈奴刘渊,羯胡石勒,他们自奴隶而为帝王,也是自己双手拼杀而来,却不是想着不劳而获,等待神灵的施舍!如果不想白白死在赵兵手中,那就拿起你们手中的斧头,抛弃心中的怯懦,随我一起入营,杀尽羯胡!”

诸葛雅轻轻一挣,从何玲怀中脱出双腿。她握紧手中紫檀弓,向赵兵营地走去。清冷的月光,为她曼妙的身体罩上了一次银色的光芒。在林中水雾的衬托下,诸葛雅便如出征前的女神一般,高雅、华贵、不可亵渎。

何玲望着诸葛雅的背影,咬紧嘴唇,猛地站起身来,冲到树下捡起斧头,跑到了诸葛雅身后。之后又有几位与赵兵有血海深仇的少女加入了何玲的行列。随着队伍的前行,越来越多的少女加入了诸葛雅的队伍。其他女奴也拿起来斧头,跟在后面远远相随。

众女来到赵兵营寨入口,值守的两个赵兵正在搂着女奴淫戏。他们听到动静,不耐烦地起身查看。刚一抬头,只觉咽喉剧痛,一支羽箭在自己咽喉前不住颤动。不远的前方,一位白衣丽人轻抚长弓,美丽的眼眸中只有憎恶和轻蔑。他们张嘴欲呼,却只从喉咙的箭创处冒出了几个血泡。

诸葛雅带着众女进入赵营营口,转身道:“机会就在眼前,你们想要生命和尊严,就用自己手中的武器去争取吧!”女奴们面面相觑,犹豫片刻之后,分成了数十支或大或小的队伍,向赵兵休息的营帐走去。

诸葛雅转头望着何玲道:“带我去找杜勋。”何玲咬紧嘴唇,双手握紧斧柄,当先向杜勋营帐走去。十几个与杜勋有仇的少女,紧随诸葛雅身后,向赵兵中军帐走去。

何玲轻车熟路地带着诸葛雅在营中穿行,沿途偶尔遇到几个未睡的赵兵,都被诸葛雅放箭射杀。片刻之后,众女来到营地中心,只见一顶巨大的帐篷矗立中央,里面灯火通明,隔着百米距离便可听到里面女性凄厉的惨叫声。少女们触动心中痛楚,眼中恨意大盛。

周围的赵兵注意到少女们的接近,尤其是诸葛雅圣洁出尘的气质,绝非这些普通女奴所能拥有。他们有人参加过白天战斗的,也曾想起诸葛雅白衣神箭的风姿。几个赵兵紧张地拔出手中的武器,大叫道:“敌袭!”

诸葛雅长弓不停,瞬息间将门口值守的十几个亲卫射杀大半。剩下的几个亲卫见到身边同伴纷纷倒地,吓得肝胆俱裂,连滚带爬地向帐中逃去。只是他们的动作又如何能够快得过弓箭?不过数息之间,帐外的巡逻赵兵就被尽数射杀。

诸葛雅对众人道:“趁着周围赵兵还未起身,快随我先去取了杜勋狗命!”众女方才都被她的箭术震慑,此刻听到诸葛雅发令,个个点头称是。众女加快速度,径往杜勋帐中冲去。

杜勋白日作战失利,便把心中的烦闷都发泄在自己的女奴身上。白天他已经虐杀了好几个女奴,晚上又找了两个女奴供他蹂-躏。两个少女赤裸的身体上遍布鞭痕爪印,正是他方才所为。

杜勋听到帐外亲卫的叫声,心中惊怖,一时间也不知道来了多少敌军,外面战况如何,居然可以轻易杀到自己帐外。不过杜勋毕竟是沙场老将,刹那间就恢复了镇定。他顾不上去穿铠甲,拿起手中的长刀,一刀砍灭烛火,大帐中顿时漆黑一片,外面再也看不到内里光景。

众女奔到帐前,何玲正要掀帘入帐,却被诸葛雅大声喝止。诸葛雅见到帐中漆黑,知道杜勋已经有备,也不敢冒然踏入,这种黑暗狭窄的环境,对于箭手来说最是避忌。她目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杜勋握着佩刀,藏在营帐门口,正打算给进来的敌军当头一刀。听到诸葛雅喝住了门口的敌人,心中颇是失望。接着听到诸葛雅下令砍倒帐篷支架,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可不想被压在帐篷下面乱刃分尸,情急之下,他揪起地上的一个女奴,便向帐外冲去。

众女举起斧头,正要动手,忽见帐帘一开,一个赤裸的身体冲了出来。门口的两女吓了一跳,不及查看,便一起乱斧斫下。那具躯体被大斧劈得血花四射,只是传出的却是一个少女的痛呼。两女微微一愣,还没收回手中大斧,就见一道凛冽的刀光,撕破门帘,向两人疾卷而来。

右手的少女咽喉中了一刀,颈间鲜血四射,一声未出,身体便软倒在地。何玲勉强后退半尺,长刀撕破她的衣裳,在她右胸上划了一道数寸长的伤口。何玲胸口剧痛,立足不定,向后摔倒在地。

杜勋一刀下去,门口的两个少女一死一伤。他抓着女奴的项颈,用她的肉体作为盾牌,冲出了营帐。甫一出帐,便见一道银光,闪电般向自己眼珠射来。杜勋侧头一避,长箭正中鼻梁。杜勋鼻骨剧痛,口腔中尽是铁锈之味,两眼也是泪水长流。他忍着剧痛,用那个少女的尸体遮住了头脸,发足向外面冲去。

还没等他冲出几步,杜勋手上和腿上接连中箭。他出来时未及着甲,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绸衫。长箭轻而易举地撕裂了他的衣服,洞穿了他的手臂和小腿。杜勋手臂一颤,肚腹上又中了一箭。这一箭直入内脏,杜勋剧痛之下,手臂一松,肉盾落地。诸葛雅长弓不停,瞬息间连发数箭,将杜勋射杀当场。

第三十八章 莫道善恶无报应(二)

夏侯昭躲在树后,听着诸葛雅劝说女奴们起义的言辞,连自己心中都颇有感触,尤其是“天助自助者。……命运的道路只会随着你们自己的心意和行动而发生改变。”与“生命和尊严不是来自于敌人的施舍,神灵的仁慈,而是来源于你们自己不屈的信念,战斗的意志”两段,更是说进了她的心坎。

她演讲时的风姿真是动人呢。夏侯昭转头一看,发现身后的战士们望向诸葛雅的眼中都带上了几分崇拜与迷醉。夏侯昭微微一笑,躲在树后继续欣赏着诸葛雅的演说。

片刻之后,女奴们跟着诸葛雅陆续进入了赵兵大营。夏侯昭骤然起身,下令道:“待会进营,以一百人为一队,先烧赵兵营帐,重点击杀赵军将佐,避实击虚,不可恋战,明白了吗?”众人一起点头。

诸葛雅击杀杜勋之后,来不及进帐去查看收获,就见附近的赵兵听到动静,已经开始出帐查看了。诸葛雅连发数箭,几个赵兵刚刚探头出帐,就被长箭贯颅而死。里面的赵兵吓了一跳,顶着盾牌畏畏缩缩地不敢出来。

诸葛雅对何玲道:“砍下杜勋的人头,斩断赵兵大旗!”她取出携带的油包,泼洒到主帐上,取出火石引燃。大火瞬间升腾而起,照亮了一片夜空。

此刻营地四周的赵兵也已经陆续惊醒。刚才这短短一刻钟内,已经有数百赵兵在梦中被女奴们斩下了头颅。这些女奴看到平日间凶残暴戾、不可一世的赵兵,在自己斧下血溅三尺,脑中全被复仇之念填满。她们高举大斧,疯狂地涌入赵兵的营帐,向赵兵颈上斫去。这些赵兵刚从梦中朦胧醒来,迷迷糊糊地就被乱斧分尸而亡。

随着战圈向内层延伸,越来越多的赵兵拿起武器,出帐迎战。若论真实战力,这些女奴们却远非赵兵的对手。往往几个赵兵,就可以与十几个女奴战得不相上下,甚至更有优势。随着战局的推进,赵兵开始稳住了队伍,甚至有两个屯长开始汇聚人马,准备反攻。

此时看到中军火起,这些赵兵心中皆是慌乱无主。若是杜勋出了事,他们纵然回师,也难逃军法惩处。两个屯长商议一番,留下部分士兵与女奴对抗,带了主力三百余人向中军驰援。

“赵兵中军火起!难道是她……”夏侯昭带着兵士们刚到营外,立刻注意到夜空上的一篷火红。她的心头立刻浮现了一个素衣赤足的倩影,如果是她的话,一定会选择擒贼擒王的战术吧。可是,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做是把自己放下了最危险的境地吗?作为一个将领,胜利固然是目的,但是自己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啊。

夏侯昭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心中的紧张与焦躁。霎时间,她又成了那位冷静镇定、威服众人的女将军。夏侯昭转过头,美丽的双眸中燃烧着对胜利的渴求,性感的红唇中吐出了不容质疑的冰冷命令:“准备突击!目标——赵军中军!”

女奴们与赵兵正在拼命搏杀,突然看到后方出现了一队顶盔贯甲的赵兵。这些女奴们自是心中多了几分绝望,而对面的赵兵则兴奋不已,大呼小叫的希望对方与自己前后夹击。只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队赵兵根本不曾理会他们之间的战斗,绕过战线直往营地中央而去。

夏侯昭带着兵士在营帐中左冲右突,尽量避过大队赵兵,全速向中央赶去。赵兵只当他们也是赶去赴援,倒也没有人拦阻。

其他方向的情况则截然不同。吕家姐妹带着一百死士,从另一个方向杀入了营中。吕昕夕挥舞长戟,当先突击,没有一个赵兵是她的一合之敌。加上吕昕月的无敌箭术,高磊手下的陷阵死士。这支分队在赵兵营地里横冲直撞,威不可当。

赵兵猝遇夜袭,对方还与自己穿着一样的衣甲,顿时乱作一团。现在不光营中的女奴造了反,连自己的战友也无法依靠了。在夜色和火光之中,赵兵开始疯狂地自相残杀,身边的一切都成为了可疑的攻击目标。烈火和杀声,使得周围林中的猛兽都退避三舍。

诸葛雅带着众女,将赵军中军的营帐尽数引燃。象征石赵武力和郡守权柄的军旗,在女奴们的大斧下轰然折断,随即被烈焰吞噬。而杜勋的首级则被何玲挂在了只剩半截的军旗杆上。

“杜勋大人死了!”三个屯长带着三百赵兵,匆匆赶到中军,看到的却是燃烧的营帐和杜勋的首级。旗杆之下,诸葛雅手握紫檀,在二十几个女奴的簇拥下,静静的站在火场中央。升腾的火光,为她象牙般精致的脸庞上染上了一层胭脂红。以她为中心,半径五十米的园内,七零八落地分布着赵兵的尸体,足以近百具之多。这些赵兵面孔和咽喉处都有箭尾颤动,皆是被诸葛雅神箭射杀。

这三个屯长白天也曾参加攻城战,知道诸葛雅箭术的厉害。三个人在百米之外就停下了脚步,凑到一起商议起来。究竟是杀了这些少女为杜勋报仇,还是保存实力撤回黎阳,三个屯长各执一词,争吵不下。

诸葛雅面上不动声色,心中也在暗暗叫苦。她原本打算击杀杜勋后迅速趁乱撤离,去与夏侯昭等人会合。没想到周围大量的杜勋亲兵涌出,拖住了她的脚步。虽然这近百名亲卫都被自己射杀,但是最佳的撤退机会已经消失了。面对前方的三百赵兵,自己只有骑马游斗,才有胜利的机会。

看着对面的赵兵阵列分开,数十个刀盾兵举着盾牌,冲到阵势最前方,小心翼翼地向前方推进。在盾牌兵之后,又有数十个箭手弯弓搭箭,向己方瞄准。看来对方已经决意要将自己击杀当场了。等到赵兵推进到弓箭射程之内,自己就要迎接灭顶的箭雨了。

诸葛雅对着何玲等人,柔声道:“对不起,我并不是女神。我便是这次赵军讨伐的义军首领,其实在三个月以前,我和你们一样,都是羯胡的女奴。今天晚上,只怕各位要与我同死此地了。”

何玲抬起头,凝视着诸葛雅道:“不,您在我心中,就是女神。要是没有您,我依旧还是羯胡的女奴,也绝没有复仇的机会。能够与您一起战斗,是何玲的荣幸!”周围的二十几个少女一起叫道:“多谢您带我们杀了杜勋报仇,愿与您同死!”

诸葛雅笑道:“好!那么请大家在此稍候,看我如何杀胡!”她右手一伸,从箭袋中取出了十几支羽箭,加速向赵兵军阵冲去。

赵兵没有想到诸葛雅不退反进,几个弓箭手看到对方接近射程,纷纷放箭。诸葛雅跑到距赵兵百米之处,便开始左右变向奔跑。几支羽箭飞到身边,其势已衰,被她轻松避过。而她张开紫檀还击时,羽箭在强弓的推力下飞速射入盾阵空隙,几个弓手面孔中箭,失去了战斗能力。

诸葛雅一人和赵兵的数十个箭手隔着七八十米距离,开始了疯狂的对射。诸葛雅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躲闪来箭,偶尔一次回击,必定一箭夺命。双方对射片刻,诸葛雅赤足履地,连发数十箭,依旧神采奕奕,而赵兵的箭手,却已经倒下了多一半人,剩下的也手臂酸软无法张弓。

赵兵三个屯长情急之下,索性下令全军推上。赵兵在将佐的驱赶下,顶着盾牌向少女们冲杀而来。诸葛雅发足狂奔,游走放箭,那些赵兵但凡有一处身体露出木盾之外,立刻便会被利箭射穿。

其中的一个赵兵屯长,在发号施令时一不小心露出肩膀,立刻挨了一箭。他疼得手一抖,木盾一歪,紧接着一支利箭呼啸着命中他的面孔,箭尖直贯入颅内。这个屯长当即仆倒在地,气绝身亡。

“给我一起上!她就一个人,你们一起冲上去,将这个女子乱刀分尸!迟疑不前的,全家处死!”剩下的两个屯长躲在木盾后面,让亲卫举起木盾,厚厚地遮蔽着自己,这才有了些安全感。他们驱赶着手下的士兵,要一鼓作气地冲上去围杀诸葛雅。

诸葛雅一个人跑在前面,不时回身射杀几个敌军。百余赵兵高举木盾,大呼小叫地追杀着她。在中军大营前,展开了一场生死追逐。何玲等二十几个女奴被遗忘在了一旁,无人理会。

在何玲的带领下,二十几位女奴剥了赵兵的甲盾换上,每个人都穿了好几层重甲。她们一手举着木盾,一手拿着长刀,抱着必死之心,突然从侧面杀向赵兵的军阵。

“杀啊!”鲜血纷飞,杀声与惨叫声,兵刃与甲盾相击声四起。这些少女们的拼死冲锋,打断了赵兵的追击。他们不得不转身迎击,而他们动作的任何一丝疏忽,都会被诸葛雅抓住空隙。夺命的利箭立刻呼啸而至,轻松取走他们的性命。

短短的时间内,赵兵的盾阵竟然有些动摇和混乱。

第三十九章 躬行天讨挽长弓(一)

何玲为首的二十几个女奴身着重甲,冲击着赵兵的侧翼。在诸葛雅的神箭支援下,短时间内确实让赵军的军阵显出了混乱。但是没过多久,以老兵精兵组成的赵兵,迅速恢复了组织,依众凌寡、席卷着向女奴们杀去。

血花飞溅,不时有人影轰然而倒。诸葛雅站在后方,眼睁睁地看着,赵兵的兵刃刺入少女们的身体,带出滚烫的血液。她弯弓搭箭,每一秒都会射杀一个敌人,但同时也会有少女倒下。

夏侯昭带着一百死士,用尽全力向中军赶去。前方的喊杀声和滔天的火焰,使得她的心绪越来越是不安。“你一定要坚持住……”当她率军赶到时,看到的却是数百赵兵围拢在折断的军旗之下。人影嘈杂,也不知道诸葛雅究竟怎样了。

她目光一转,发现赵兵的两个屯长躲在最后面,前面还让士兵举起了层层木盾,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夏侯昭当即明白,诸葛雅就在前方。只有她的神箭,会让敌军如此警惕。

夏侯昭拔出佩刀,指着赵军后阵道:“全军突击!”

赵兵两个屯长之前也注意到了这支百人队伍。因为对方身着赵军制式甲胄,他们把夏侯昭所部当成了前来赴援的友军。他们毫无防备,甚至士兵的盾牌都始终朝着诸葛雅,将后背放心地对着夏侯昭所部。当“友军”挥舞武器,狠狠地向自己攻杀而来时,赵兵后军根本没有来得及组织防御。

夏侯昭挥舞长刀,当先杀入敌阵。长刀在夜空中划过一道道银色的弧光,掀起一轮轮飞溅的血雨。心中的杀机并未影响她的战斗技巧,反而将她的潜力挖掘到了极致。不过数息时间,赵兵后阵数十人就被杀了个干干净净,一个屯长也被夏侯昭削去了头颅。

夏侯昭正应了“美人如玉剑如虹”那句诗篇。她长刀纵横,所到之处,赵兵竟无人能是她一合之敌。一百死士跟随着她冲入敌阵,浑身热血沸腾,战意到达顶点,这一刻,势如破竹,无可阻挡,所到之处,不断有赵兵士兵被斩杀。

“快逃啊!”另一个屯长见势不妙,招呼着自己的亲兵,当先向外逃去。前面的百余赵兵听到后面杀声大起,回头看时,发现屯长一死一逃,一支穿着赵兵衣甲的精锐正气势汹汹地向自己杀来。他们无心恋战,发一声喊,顿时四散。

赵兵一撤之后,诸葛雅身前的少女们纷纷倒地。二十几个女奴,除了何玲还有一丝气息,其他人都伤重血尽而死。

诸葛雅一抬头,看到了正在远方追杀赵兵的夏侯昭。两个少女的目光隔着百米距离,霎那间碰撞在一起。夏侯昭一向冷静的双眸,充满了关切和重逢的喜悦。两女对视之后,心中俱是一暖。

诸葛雅目光扫过前方少女们的尸体,心中立刻又被悲伤和仇恨填满。从赤裸脚掌中不断涌入体内的能量,沿着呼吸吐纳之术运转的真气,前些日子击杀妖僧吴进吸收的金色碎片,伴随着沸腾的血脉,突然融为一体,让她的体质再度进化。

诸葛雅信步前行,伸手一拉,两石力才能全开的紫檀弓,被她拉到最满。她的手指拈起三枚羽箭,一松弓弦,三支长箭带着锋锐的啸声,如同闪电一般,贯入赵兵阵中。箭速之快,就连诸葛雅自己,都难以捕捉长箭的轨迹。

三支长箭如摧枯拉朽般,直入赵兵阵中。无论是盾牌还是铁甲,在长箭面前都如单薄的纸片一般,轻易洞穿。长箭一连穿过三个赵兵,其势方衰。便是前些天吕昕月的威猛箭势,也无法与之相比。

诸葛雅弯弓搭箭,款步向前,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优雅美丽。路过赵兵弓箭手尸体时,她也会捡起箭壶,补充箭枝。长箭如雷光电火,在空中发出尖锐的啸鸣,不断夺去赵兵的性命。

月色火光,白衣赤足,神女弯弓,伏尸百步。这一幕后来被有“画神”之称的东晋公主司马冰绘成长卷,存于国史馆中。千年之后,人们依然为画卷上的景象而陶醉。而据司马冰所言,这幅画却不及真人十一。

片刻之后,残余的百余赵兵就被诸葛雅尽数射杀。与夏侯昭会师之后,汉军以诸葛雅为前驱,开始四处搜杀营地残余的赵兵。两军相遇之后,诸葛雅每次都是三箭齐发,每箭破盾透甲,贯穿多人。在她的箭雨之下,赵兵根本没有抵抗的斗志。

兵败如山倒,赵兵狼狈奔逃。可是在诸葛雅箭下,想要逃生也是一件难事。紫檀弓全开之后,射程约有两百步。诸葛雅看似闲庭漫步,实际上走路的速度比赵兵发力狂奔还要快些。她都是由远及近,依次射杀。因此只要是遇到她的赵兵,必定全军覆灭,无一得脱。

一夜激斗之后,两千赵兵尽数崩溃,除了数百人遁入森林,其余赵兵尽数被击杀。看到天色渐亮,夏侯昭和吕昕月开始收拢士卒,计点损失。

此番夜战,赵兵主将杜勋身亡,营地中尸体足有一千三百余具。加上之前攻城杀伤的赵兵,总共三千赵兵,已经损折两千,正副主将身亡,其余赵兵遁入山林,再无攻城之力。

诸葛雅方面,两百夜袭将士死伤只有三十余人,起义的两千女奴死伤近千。黎阳郡守杜勋组织的深谷讨伐战,就此终结。

众人清理完战场,取下可用的兵甲物资,做了些担架带上己方伤员,便准备打道回府。至于赵兵尸体,则留在原地,送与太行山中猛兽为食。等到来春,这片营地将会被无数树木覆盖,后人再也不会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战斗了。

当众人回到谷口时,看到城墙上倚着城垛、一脸焦急的张佩,诸葛雅顾不得保持仪态,疾步向前奔去。而张佩在看到诸葛雅的那一刻,娇美的脸上立刻绽放出幸福的笑容。

她不顾身边众人的劝阻,用力挣脱别人的搀扶,向前一纵,跳到城墙边,双手抓住绳索滑到了城下。只是她腿伤未愈,甫一落地,立刻身形一歪。在她摔倒前,身体已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张佩满脸幽怨,嗔怒道:“你为什么要不声不响地去夜袭,为什么要把佩儿一个人留在谷里!”少女眼圈一红,眼泪扑簌簌流下。她抽噎道:“你知不知道佩儿有多担心啊,你好狠心……”

诸葛雅抱紧张佩的纤腰,一口吻了上去,将她的抱怨都堵住了喉咙里。少女发出了“呜呜”的叫声,一开始目光中还有哀怨,后来便只剩下迷离的春意了。她软软地挂在诸葛雅身上,全部精神都集中在入侵她口腔的嫩滑香舌上。

“咳咳!”夏侯昭见她们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忘我接吻,一向沉静的脸庞上也带上了几丝嫣红。无奈的是,她自己都害羞得不行了,当事人却继续若无其事地继续着。无奈之下,她只得咳嗽几声作为提醒。

诸葛雅转头对夏侯昭叫道:“外面的事就都拜托你了,我先去陪佩儿。晚饭时我再来找你。”张佩这才惊觉,羞得用双手捂着脸,钻进了诸葛雅怀中。

夏侯昭无奈地点了点头,答道:“放心吧。”

诸葛雅单手抱着张佩,飞速爬上城墙,向营帐中奔去。

且不说夏侯昭如何善后。诸葛雅将张佩抱回营帐,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她低头一看,却见少女腿上的伤口已经崩裂,正在向外渗血。

诸葛雅慌忙解开少女的下裳,帮她取下了绷带。娇嫩雪白的大腿上,鲜血泊泊涌出,染红了她的衣裙。诸葛雅连忙取过旁边的药盒,慌乱地将金疮药涂抹到她的腿上。

张佩娇躯猛地一抖,伸手握住诸葛雅的手臂,双眉微蹙,低声道:“雅姐姐……”声音荡气回肠,充满了依恋。诸葛雅身体一颤,只觉身体又热了起来。她克制心中绮念,继续认真地为张佩治疗伤口。

张佩轻声道:“雅姐姐,我想知道你今天晚上的事。”

诸葛雅柔声道:“佩儿,姐姐慢慢给你讲……”她轻轻拍了拍张佩的手,一边帮她处理伤口,一边给她讲述自己的夜袭经历。

张佩睁大眼睛,听得紧张不已。尤其是诸葛雅带着二十多个人直扑赵军中军,刺杀杜勋一段,张佩知道中军重地,必有精兵把守。诸葛雅所说,必有省略之处。少女心中又气又怕,垂泪道:“雅姐姐,你昨天白天才答应佩儿要一生相依,即便黄泉路上,也永不分离。这才刚到晚上,就抛下佩儿孤身犯险。你说的话还算话吗?这样不爱惜自己,将佩儿置于何地?”

诸葛雅紧握张佩的手,凝视她的双目,柔声道:“佩儿,姐姐怎么会不在意你呢?这个世界上,你是姐姐最重要的人啊。姐姐不带你,只是因为你腿伤未愈,不想让你去冒险。”

张佩抽噎道:“你是嫌佩儿累赘吗?”

诸葛雅面对敏感的少女,真是手足无措。她连忙安慰道:“姐姐只是担心你伤势未愈,在战场上出什么意外。若是没有了你,姐姐一个人留在世上也没有意思了。”

第四十章 躬行天讨挽长弓(二)

听到诸葛雅的这句话,张佩心脏狂跳,连腿上的箭伤似乎都不疼了。她脑袋一热,抱住诸葛雅,将她推倒在自己的床上。诸葛雅睁大了眼睛,却没有任何推拒闪避的动作。

雅姐姐的嘴唇是如此的香甜迷人,让张佩情不自禁地想要索取更多。而诸葛雅任由她深吻着,只是乖乖配合的态度,让张佩的身体里涌出一股暖流,如春夜喜雨,润物无声。红湿花重,唯有自己知晓。

……

不知何时,两个少女已经解下了身上所有的衣裙,亲密无间地拥抱在一起。对彼此的炽烈感情,从内心深处迸发而出,让她们的体温都升高了。她们两人都彻底沉沦在肌肤相亲的美妙滋味之中。

从张佩迷蒙的眼神中,诸葛雅读出了对方的心意。对方正在渴盼着能够更进一步,只是限于见识,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罢了。如果自己稍加引导,无论多么过分的要求,张佩都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诸葛雅心底一个声音狂叫着:“不能这样,她的人生阅历还不够,说不定哪一天,就会遇到真正喜欢的男人。你应当为她的未来考虑,她以后迟早要嫁人的。”

于此同时,心底也有另一个声音拼命呐喊:“她是这么的爱你,你们已经许下生死不离之约。在这个世界上,你是她最爱的人,你也一定能够给她最幸福的未来。”

诸葛雅心中正在天人交战,忽然大帐门帘被人一把撩开,一股凉风吹了进来。诸葛雅和张佩大吃一惊,一起回头,却是夏侯昭走了进来。她本来是想叫两人一起出来吃饭,进帐后却看到了两人相拥缠绵的景象。三女面面相觑,一时全都愣在当场。

数息之后,夏侯昭率先反应过来。她迅速转身,背向两女道:“我是来叫你们出来吃饭的……我在外面等你们……”从后面看去,她的项颈和耳垂都染上了一层绯红。夏侯昭说完这句话,飞也似地逃出了营帐,临走时还不忘了帮她们拉上帐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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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雅扶着张佩走出营帐,却见不远处夏侯昭和王琰已经做好了食物,就等她们一起就餐。夏侯昭与诸葛雅目光相接,脸上一红,立刻低下了头。

诸葛雅小心翼翼地扶着张佩走到火堆边。她揽着张佩的腰,将她轻轻放到草地上,自己坐在她的身侧,方便照顾少女进食起坐。

张佩索性侧卧地上,双腿伸直,斜倚诸葛雅,螓首搭在诸葛雅肩头。夏日衣衫单薄,张佩的衣带又系得颇松,诸葛雅低头一望,少女胸前的白腻肤光尽收眼底。

诸葛雅盛起一碗肉羹,吹了吹气,送到嘴边尝了一口。等到肉羹稍凉,便把它送到张佩嘴边。少女靠在她的肩上,喜滋滋地张开嘴等她来喂,同时催促她一起食用。

诸葛雅微一犹豫,觉得在夏侯昭和王琰面前,二女同席而坐,还可说事出有因,同器而食,则是公然暗示两人的关系了。(注,唐宋之前,士族宴饮皆是分餐制,唯有夫妻,才会同席而坐、同器而食。)但是看着张佩双眸中满是恋慕,她心中一软,便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夏侯昭望着两女你一口、我一口地同箸而食,不知怎地,心中有些烦躁,忽然开口责问道:“昨夜你带着十几个女奴,就敢直扑赵军中军。为将者,怎可不知进退,贪利忘身?若是你陷落中军,便是击杀了杜勋,又有何用?”

诸葛雅低着头道:“我只是想擒贼擒王,避免谷中兄弟姐妹们多做牺牲。”

夏侯昭怒道:“你只想着投机取胜的好处,可曾想过失败的后果?若是你殁于赵营,那么此谷必破,谷中的几千人又该如何?你既然立志要成大事,岂可再逞匹夫之勇?”她咬紧嘴唇,还有一句心里话在喉中翻滚,却没有说出。

不过张佩马上帮她说出了这句话。她紧紧地抱住诸葛雅,呜咽道:“雅姐姐,你如果出了事,我又该怎么办。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如果没有你,佩儿该怎么活……”

诸葛雅手忙脚乱地帮张佩拭去脸上的泪痕,转头对夏侯昭道:“多谢昭姐姐教训。是我思虑不周。以后我再也不会轻易冒险了。今后我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大家直言指出,我一定改正。”

夏侯昭哼了一声,没有再说。

王琰为了缓和气氛,笑道:“雅小姐,我听说这次夜袭,你以一人对阵赵兵数百甲士,长箭所向,盾甲俱破,洞穿数人。数百甲士,几乎被你一个人全部射杀。纵观青史,或许只有项王可以相比。”

“昔日项王起兵时,在会稽郡守府内当众击杀郡守,一人一剑,纵横击杀百余秦兵。一府中皆慑伏,莫敢起。遂举吴中兵……”

夏侯昭插嘴道:“项王起兵八岁,身七十馀战,所当者破,所击者服,未尝败北,霸有天下。困于垓下时,溃围南出,懿侯灌婴以五千骑追之。项王以二十八骑,尤能溃围,斩将,刈旗,三胜之。及至乌江,下马步行,持短兵接战,一人手杀汉军数百人,自刎而死。为人主者过于自恃武力,终不免危殆。”

诸葛雅站起身来,肃容道:“一人之私智勇力有尽,而天下豪杰之士无穷。项王武功盖世,自矜功伐,终不免败死乌江。高祖武功低微,选贤与能,遂使天下一统。”

诸葛雅挽住了王琰、夏侯昭和张佩的手,将四女的手叠在一起,紧紧相握,正色道:“你们都是我最亲密的人,你们的智慧和勇略,是支持我在乱世中前行的力量。有你们的陪伴,无论成败,此生无悔!”

这便是史书所载的女王之誓。英雄们的意志,让乱世之轮骤然加速,将更多的血与火,洒向了神州大地。也让光明和温暖,更快地来到了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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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餐之后,诸葛雅扶着张佩向营帐走去,夏侯昭看着她们俩的背影,想起了夜袭前自己的怀疑。昨天上午她亲眼目睹两人的伤势,诸葛雅明明伤得和张佩一样重,到了晚上就行走如常,实在匪夷所思。

除了这件事以外,她还对诸葛雅近乎无限的耐力非常好奇。普通弓箭手,连射20箭就是极限。世之名将,能连射百箭者寥寥无几。诸葛雅彻夜激战,两石力才能全开的紫檀弓,次次弓开全满,矢如连珠,从未停歇。

夏侯昭当着王琰的面,叫住诸葛雅,说出了心里的疑问。

时至今日,诸葛雅对夏侯昭和王琰已经无需保留什么秘密。她向两女介绍了自己身体的异变——当她的皮肤与大地直接接触时,身体会拥有不可思议的恢复力,身体素质也会不断提升。刚拿到紫檀弓时,她还只能开到八成,如今已经可以弓开满月了。

王琰目光在诸葛雅的裸足上转了一圈,微笑道:“原来如此。难怪这些日子以来,雅小姐一直都是赤足而行,而且还从来不沾尘垢。我私下一直很好奇,你有什么秘方辟尘……”

夏侯昭目光一转,从张佩的表情变化上,就明白她早已得知这个秘密。虽说诸葛雅与张佩从小青梅竹马,亲密无间,彼此毫无保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是夏侯昭还是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很不开心。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向诸葛雅提出了比武邀请。诸葛雅见她目光极是坚决,便答应了。她也很想试试,自己在身体素质进一步突破之后,究竟战斗力提升了多少。

两人面对面站好,相距十步。诸葛雅左手持弓,右手按着箭壶,却不取箭。夏侯昭知道她这是有心相让,胸中激起一股傲气:“不要以为有所突破,就可以这样小瞧我!等我近身之后,看你如何胜我!”

夏侯昭举起长刀,蓦然加速,向诸葛雅冲去。在身前五步之时,夏侯昭纵身跃起,长刀如虹,径直向诸葛雅斩去。

然而在诸葛雅眼中,夏侯昭的动作却像是放慢了一样。她的五感变得异常敏锐,甚至可以通过身边气息的扰动,感知对方的发力过程,预判对方下一步的动作,找到对方的力量节点。

诸葛雅微微侧身,左手举弓,弓脊搭在刀背上,一带一引。她这一招刚好切入了夏侯昭力量的薄弱点,夏侯昭只觉一股大力涌至,手中长刀似要飞出。她用力握紧了刀,身体便失去了平衡。着地时踉跄了几步,腰间一紧,却是被诸葛雅拦腰抱住。

诸葛雅臂弯里夹着夏侯昭,伸手拔出了三根羽箭,搭在弓上,几乎同时射了出去。第一箭射断了两百步外的一根树枝。当树枝下坠时,紧随而来的第二箭将它射成了两截。而第三箭则将树枝上的一枚绿叶钉在了树干上。

射出三箭之后,诸葛雅将夏侯昭放在了地上。王琰和张佩看着远处的战果,一起鼓掌惊叹。相传春秋时楚国神箭手养由基,百步外每箭必中柳叶中心,百发百中。诸葛雅的神箭,亦不逊于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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