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法恩
5
跟甲板上的船员打了招呼,彼方时隔三周,再度站上自己的舰船。
应该庆幸吗?船员们并没有对几个礼拜来不闻不问的舰长有过度的反感,反而是为了自己能平安从那场战役中归来而对彼方道谢。
站在舰首远眺,天上万里无云、海上无风无浪,跟上次出击时不同,是个风和日丽的天气。
虽然在军中,天气只是拿来划分‘适合出击’与‘不适合出击’的标准,但是就彼方个人而言,他还是比较喜欢晴天的。
彼方将双手放在胸前交叉,用力的伸展身体,手肘、肩膀、颈项乃至于脊椎的关节都发出了‘喀喀’的声响。
“疏于锻炼的证明呢,提督。”不知何时来到身边,飞鹰带着微笑挖苦着彼方。
“毕竟之前睡得有点久呢。”彼方苦笑着点头,换个姿势继续伸展着。
“这样子可是不行的呢。”
“话是这么说啦,不过就算锻炼的再多,我也没办法徒手击沉深海栖舰吧?”如果做得到的话,就不需要舰娘了呢。
“这是当然的喔,因为提督的职责不是直接跟深海栖舰战斗,而是在这里指挥我作战呢,要是您擅自走上前线的话,我会很困扰的。”飞鹰从腰间抽出随身携带的卷轴,看着它说,“就连我们,也不能直接跟深海栖舰战斗,还是要靠这些武装才能与对方抗衡呢。”
“那么如果是跟你们进行战斗,应该……也还是有获胜的可能性吧?”想起了长门,彼方话说的有些心虚。如果对手是长门的话,就算是徒手战斗,彼方也有一定会输的自信。
“提督,想试试看吗?”飞鹰双手在身后交握,身体微微前倾,“提督?”飞鹰歪着头,几缕乌黑的撒落在胸前,背着光的笑容,让彼方有些看不清楚。
“虽然是充满魅力的邀约,不过还是等下次吧。”自己的体能状况还没有调整回来,如果这时连跟她比试都输了的话,就真的没办法在秘书舰面前抬起头来了。
更正确的说,虽然彼方能接受身为提督的自己比不上秘书舰,但是却不能容忍身为男性的自己在这种时候败北。
“真可惜呢,如果输给我,我也可以当提督的教练喔?”
“你呀……”就是这样才不能输的呀,彼方有点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那如果我赢了呢?”
“那我就听从提督的一个命令吧?”带着不会输的自信,飞鹰这么回应了。
很微妙的赌注呢,彼方想。
虽然提督本身就有对秘书舰下命令的权利,不过这毕竟是以公事为前提,而提督本身跟秘书舰之间的关系或者是其他私事。
至少彼方不希望、或者认为不应该这种命令去要求舰娘的。
因此这场比试如果真的输了,虽然那自己的颜面会扫地,但是如果赢了的话,那用这个命令来换回被没收的假日,应该也是可行的吧?
当然,如果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在提督的假日会被秘书舰没收的时候开始,他们的主从关系就已经变得十分暧昧了。
“我就接受你的邀请吧。”思考了利害关系后,彼方这么回应。
“是的,提督。”
看着彼方的表情,飞鹰有些开心。
她希望看到的,就是这样会对自己微笑、有时候又带着烦恼,像是活着的他。
而不是在那个清晨,在舰娘的残骸间锁着眉头、强忍哀伤的他。
自己能让他这样露出微笑,真的太好了。
在彼方跟飞鹰两人轻松谈笑时,远方的两个小绿点飞回了飞鹰身边。
飞鹰伸出手,让他们降落在自己的掌心,再用指尖将那小小侦察机放在耳边,听着它带回来的情报。
“提督,在前方发现深海栖舰了。”收起了一丝笑容,飞鹰用平时认真的表情报告着,“敌机在北方二海里外,数量一,似乎是正在进行侦查的驱逐舰イ级,请问要怎么应对呢?”
“总之先准备出击,展现看看你的实力吧。”
“提督果然没有指挥空母的经验呢。”听到彼方的出击命令,飞鹰笑着回应。
“模拟战的话姑且还是有过经验的……我哪边命令下错了吗?”
“不,您的命令没有错喔。只是对我们而言,如果只是一艘驱逐舰的话……”
飞鹰左手的指尖夹着三艘舰载机,放在唇前轻轻的吻了一下,再将卷轴抽出。
右手拉着卷轴的末端展开,展开的图面是航空母舰的飞行甲板,舰载机随着卷轴的开展拖曳到甲板上所绘制的起飞位置,而其余的起飞空位也一一浮现出舰载机的机影,飞鹰将右手收回胸前,发出紫色的光芒。
“零战、天山、彗星,攻击队、全机起飞!”
随着飞鹰响亮的号令,在飞行甲板上的舰载机开始一一加速,从那小小的甲板飞上天际。
“如果对方只是驱逐舰、并且数量不多的话,对于我们空母而言,是没有必要下船去进行战斗的。”望着残留下的飞机云,飞鹰对着彼方说,“只是一旦进入了炮击战,我们的发射准备也相对的比较花时间,所以会需要其他人的护卫呢。”
“那如果刚刚那一波攻击打偏的话呢?”
“就算这样子,我们也还在驱逐舰的射程之外。何况要说出击准备……我们现在这个样子也是能直接出击的。”
“原来如此呀……”电那时也是直接从甲板跳到海面上出击,这样想想,从靠近海面的发射口出击的确是挺多余的一道指令。“话说回来,飞鹰……”
彼方并没有特别想说些什么,只是单纯的想跟眼前的少女搭话。
而少女也未必会因为彼方的呼唤而将视线收回,注意到那个异样。
所以,这只是个偶然。
偶然的,少女收回了视线。
偶然的,少女注意到那一发炮击。
偶然的,她将他扑倒在甲板上,躲开那不是瞄准船舰、而是瞄准自己提督的攻击。
他能活下来,只是个偶然。
‘滂!’的一声巨响炸裂在船舰旁。
如果这发炮击是针对船舰而来的话,那或许这艘船现在已经沉没了。但那样反而更好一些,就算是那样,身为舰娘的自己也能平安的将提督带回镇守府。
但是刚刚的攻击,并不是对船、而是针对‘季彼方’这个目标的攻击。
如果自己没有发现、如果自己反应再慢一点、如果自己根本没有注意到的话,那自己眼前的他,现在就是一具尸体。
想到这里,应该是保护着他的她,身体就止不住的发抖。
自己被飞鹰推倒在甲板上。
彼方只认知到这件事情,剩下的就是从耳边传过的呼啸声跟海面在船舰旁炸裂开来的轰炸声。
‘到底怎么回事?’虽然还无法完全掌握现状,但彼方还是站起身子,在海面上找着造成刚刚一连串状况的犯人。
海面上依旧是一望无际,也因此马上就看到了那个身影。那名短发少女穿着像是巫女般的衣着,纯白的宽袖与红色的短裙,让她在一片海蓝之中更加显眼,她双肩上的四门主炮毫不掩饰的向前伸出,炮口前还微微的冒着硝烟。
“那是……?”虽然看的见人影,但彼方无法辨识对方的身份,只是刚刚那发炮击,明显是战舰级的火力,“战舰……不,航战吗?”
“山城!你……!”飞鹰呼喊着远方的少女,然而对方并没有回应,甚至更不加掩饰的散发出敌意,然后转身离去。
飞鹰正打算直接追上去时,却被彼方拦了下来。
“山城,是扶桑级的那个……”
“是的,是扶桑级二号舰的山城!提督,请让我去询问对方这样行动的理由!”
“……不需要。”
“但是提督,刚刚那明显是想杀害您的……”
“我说,不需要。”彼方闭上眼,摇了摇头,“理由的话,我想……不,理由的话,我早就知道了……”
‘从今以后,您一定会被某些孩子所憎恨着的……’
是呀,她们一定是因为自己当初的那个行动导致的结果,而憎恨着自己吧?
虽然不清楚会被这样子痛恨着,但是彼方回忆起,那时的她,这么说了。
‘从今以后,您一定会被某些孩子所憎恨着,或许不应该这样拜托您,但是……’
她那时,这样子拜托了自己。
‘这是个不合理的请求,但是提督,请您拯救她们。’
那是那抹纯白,在处刑前,对自己的最后的一个请求。
6
沉闷的气氛、凝结的空气。从结束训练回到镇守府之后,提督室里就充满着这样抑郁的气息。
停下手边的工作,飞鹰望向埋在办公桌里的彼方。
‘果然是因为刚刚的炮击吧?’虽然这样子想,但是飞鹰却不认为自己能在这时候开口。
并不是不想去安慰彼方,而是自己无法去安慰彼方。
自己的上一位提督,是个认真、好强而善战的提督。
在他的旗下,虽然没有到战无不胜的程度,但是自己的同伴除了在上次的大战之外,并没有因为伤重而退役、处分过。
所以飞鹰并不清楚,在舰娘不能继续担任舰娘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自己并不清楚,镇守府中并不光明的那一面,到底是什么样子?
所以,连山城在痛恨着什么都不清楚的自己,无法去安慰他。
如果在这个时候,自己能够说谎的话,露出那副表情的他,应该能好受一些吧?
‘其实她只是误会了。’
‘其实所谓的处分,只是从军中除役。’
‘其实她们,只是回到了民间生活而已。’
这种谎话,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思考过呢?离开了军队的舰娘,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许是自己从来就没有想象过吧。
因为自己曾经的提督,是那么的强大,以至于自己没有去想象过不去战斗的样子。又或许是因为自己现在的提督,过于温柔,以至于自己不想去想象离开他的样子。
所以在这个时候,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因为自己的不去正视自己的末路,所以连替他分忧都办不到。
如果像那温柔的‘她’一样,去知晓这一切、又接受这一切,是不是就更能够支持
他、更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呢?
飞鹰,只能这么想。
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彼方从机械性的反应中回过了神。
一整个早上都借由整理文件来停止思考,不过这种逃避,一个早上就够久了。
所以,试着去思考吧。
山城,果然是因为扶桑的处分而憎恨着自己吧?
这是个绝对的前提,如果不先假设这个前提,就连被用46炮狙击的理由都不存在了。
说到底,长门也因为处分而憎恨着自己,因为被处分而愤怒的她,一定知道处分是怎么一回事,这是自己所不清楚、也因此不能与她们平等对话的原因。
不知道处分代表什么,就没办法进行对谈。
自己只知道,处分是那冰冷而锋利的她,所无法接受的事情。
那冷静而经历过各种战斗的她,对自己爆发出了压抑住的感情。
那锋利而穿越生死的她,因为得知了处分的结果而溃堤。
曾经与她并肩作战的人,一定不会相信的吧?但是处分就是这么一回事、这么一件令人难以忍受的事情,只是自己不知道详情。
‘这是个不合理的请求,但是提督,请您拯救她们。’
想起这个她最后的请求。如果想拯救深陷在憎恨中的她,知道她在憎恨着什么,一定是最基本的条件吧?
所以现在,只能等待得知真相的机会。
彼方,只能这么想。
“唉呀唉呀,这是什么阴沉的气氛呀?”不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飞鹰惊讶的望向声音的来源,“啊,我没敲门就进来了,抱歉抱歉!但是毫无防备的让人进入房间,你们这提督室的守备也太松懈了些吧?”
那是名在镇守府中少见的女提督,一头鲜艳的红发没有特别梳理,外套随意的披挂在肩上,身上的衬衫则解开了两三个钮扣,露出里头黑色的胸罩与深长的乳沟,原本及膝的短裙则被修改到随时有可能走光的长度,黑色丝袜裹着长腿,脚上踩着暗红色的高跟鞋。完全不符合规范的服装,反而显露出这位女提督自然的野性。
“为什么您会出现在这里?”飞鹰伸出手将彼方挡在身后,带着严厉的神色,“请您说明您来到这里的原因。”
虽然想要将这个不速之客逐出提督室,但是一来自己只是舰娘,二来是从对方的肩章,可以知道对方的阶级高于彼方,所以她不能做出这样鲁莽的行为。
“飞鹰,在这种时候的反应错了喔。”叹了口气,跟飞鹰的惊讶不同,彼方反而像是等待到了什么似的放松肩膀,站到飞鹰前面,“对方是提督,这种场合应该是要由我来进行交涉的。喝茶,可以吗?”转头看着对方,彼方随口问着。
“如果有热可可加牛奶我会比较开心喔,毕竟要多喝牛奶胸部才会长大嘛!”女提督说完,挑衅似的用双臂撑起胸部,让它看起来更加雄伟。
“可惜这边没有这种东西。飞鹰,茶就拜托你了。”感觉女提督刚刚的举动让身后的飞鹰怒气高涨,彼方赶紧将她支开,“实际上不管你想喝什么,这里其实只有茶就是了。”
“咦?那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呀!害我说出了很害羞的话呢!”女提督口中说着害羞的话语,却像是在自己房间般的翘着脚,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这还真是抱歉呢,我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古贺提督。”感觉对话的情势被对方所引导,不过自己也不可能在这时候获得主导权,就先保持这样子吧,彼方想。
“请用茶。”茶盘被有些粗暴的放在桌面上,发出有些刺耳的‘啪’的声响。
飞鹰是故意的、一定是。
不知道该制止她还是该苦笑,彼方只能拿起茶,吹了口气。
“热茶可以消脂去油,活许能帮您消去一些不必要的赘肉,还请趁热喝。”带着明显不高兴的表情,飞鹰抱着托盘站在彼方后面说。
“唉呀,你的秘书舰还真是粗暴呢。”古贺拿起茶,轻啜一口,“不过不管再怎么消脂,大姐姐我的胸部装甲还是远胜小秘书的喔。”
“那种东西只会妨碍战斗而已。”
“但是在夜战时,彼方提督应该也会喜欢大一点的喔?”
“你!”
“好了。”看到话题越来越偏,彼方举起手阻止了飞鹰,“要说粗暴的话,您旗下的山城也不遑多让吧,古贺提督?”
毕竟她才刚用了46炮对我进行狙击呢……
“哈哈哈,原来你已经知道啦?”没有被揭穿该有的心虚,或者说被揭穿才在她的意料之内,古贺开心的开口大笑。
“那种随便调查都能拿到的资料,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就算是为了逃避,自己也不是整个早上都没有在做事的。
“可是这整个镇守府中,可不只有一艘‘山城’呀。”收起狂妄,古贺抿着嘴,转变成像是狐狸一般的笑容。
“但是会憎恨着我的‘山城’,是不可能会有第二艘的。”只有那个因为自己而离开扶桑的山城,会如此的痛恨自己。“应该差不多了吧?我想你也不是为了这种无聊的问答来到这里的。”
“对这种事情这么敏感不好喔,要我说的话,男孩子太敏感会不持久的。”
“明明如果连这种程度都没办法回应,你就打算直接回去了,不是吗?”而且如果自己因为对方的黄段子而被带走话题,也是无法回到正题上的。
“咋,真是无趣呢,你。”古贺双手叉在胸前,皱起眉头,变成了厌烦的表情,“明明只是个新任提督,在我面前还真是平静呢。”
“这点就请您高抬贵手了,其实我现在背后是冷汗直流呢。”彼方举起双手示弱,古贺却转过头,一副不打算领情的样子。
“你刚刚如果可爱一点的话,我或许会考虑。可惜现在我没这个打算呢。”
很麻烦呀,虽然早就知道了,但古贺瞳阴晴不定的个性,自己还是不擅长应对。
“那也没有办法了,提出你的交换条件吧。”认为没有必要周旋的彼方,开门见山的提出要求。
对方是个资深的提督,虽然不清楚古贺到底知道多少自己所不清楚的事情,但是她是知道‘古贺瞳拥有季彼方需要的讯息’这点才会来找自己,甚至山城的行动都可能是她为了制造现在的这个场合而放任的结果。
但是古贺不是一个好心到会直接给自己情报的人,她只为了自己而行动,因此她必定会想从自己身边得到什么东西。那身为新任提督的自己最可能让她想要的是……
“飞鹰,拿她来交换情报吧。”
“不可能。”
彼方知道自己的回答并不明智,明明是自己要求对方提出交换条件,却又连转圜余地都没有的一口否决。然而,不行就是不行。
“嗯哼,虽然会是新舰娘,但是我能准备正规空母给你喔?”看到彼方的反应,古贺又提出了追加条件。
“可惜如果我答应了这个条件,我家的秘书舰会很生气呢。”
“你可是提督喔,命令秘书舰什么的也没关系吧?”
“唉呀,这个说来就惭愧了……”彼方侧过脸,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脸颊。
“喔?似乎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情?”这个反应似乎提起古贺的兴趣,她富饶兴味的追问着。
“其实我的假日已经被秘书舰禁止了,说实话我也觉得这提督当的很没立场呢。”
“提督!”飞鹰听着彼方说出的话,忍不住出口抗议。
“看吧?我就说我家的秘书舰会生气的。”彼方放松似的笑了笑,“总之,不管是不是有价值的情报,我是不会接受拿飞鹰当成交换条件的。”
“啊啊,虽然没有抱过期望,不过果然失败了呢。”这人果然从一开始就不把刚刚的提案当成交涉吗?彼方想,“那就换个方式吧,不把你家的飞鹰当成交换品,而当成赌注吧。”
“咦?”一直到拿飞鹰交换情报为止,都还是彼方能够预测的部分,但是他并没有预测到古贺这时的让步、或者说是她会提出的其他条件。
“你信任自己的秘书舰吧?”
“这是当然。”
“不只是精神上的信任,你也信任她的战斗能力吧?”
“……”虽然知道这是古贺的诱导问答,但是彼方也不能在这种时候否定,“这是一定的吧。”
“那既然你信任你的秘书舰,那就跟我来一场演习吧?如果你赢了,本人─古贺瞳就任你摆布喔。”
“……那如果输了呢?”
“你那么聪明,应该比我清楚的吧?”古贺笑着,却没有正面回应。
“不行……”“我接受。”
在彼方开口拒绝的时候,一旁静静的听着的她,开了口,
“如果只是一场演习胜利,就可以帮助到提督,那么,我不会输。”飞鹰左手抚着胸前,双眸微闭,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我想要帮助你,才选择待在你的身边。
我想要帮助你,才希望成为你的秘书舰。
我想要帮助你,所以,
所以当有了这个机会,我……
“我接受,这场演习。”
7
古贺离开了,留下的是依然不安稳的空气。
虽然空气中的躁动原因改变了,但是令人不安的程度没有丝毫减退。
“你……你知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事情呀!”彼方生气的问着,气着答应这种事情的她、气着没有办法阻止她答应这件事情的自己。
“是的,只要我赢了演习,就能得知提督所需要的情报吧?”相较起彼方的浮躁,飞鹰显得平静。因为那不仅仅是彼方需要、也是自己所希望知道的情报。
那是自己过去转过头不去看,却应该是必须要知道的事实。
“但是输了的话,你……”彼方说到一半,话语却出不了口。自己到底想要说什么?
‘你会不再是我的秘书舰。’、
‘你会离开我?’,
才刚成为她的提督的自己,有资格对飞鹰这样说吗?
懊恼、悲伤、烦闷、担忧等种种情绪浮现在彼方的脸孔,飞鹰没有转移开视线,专注的看着自己的提督。
自己是希望能帮助他的,但是反而让他露出了这样的表情。想要伸手拥抱他,告诉他自己不会有事的。但是主动拥抱男性,这种大胆的事情是自己过去没有想过的。
飞鹰挺直了身子,微微的垫着脚尖,不敢主动拥抱他、但是却想要尽可能的更接近他。该说什么呢?该怎么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情呢?
焦急的心绪让她的眼眶里的泪水滚动着、身体微微的颤抖。
明明昨天自己在他面前就是这个表情、
明明想在他面前表现出坚强的自己、
明明希望有能够让他依赖的地方,
为什么自己还是这个样子呢?
“咦?”
自己身体的颤抖被止住了,被那份裹着自己的温暖停止下来。
跟昨天一样的温暖,把自己拥入怀中。
一时之间,飞鹰还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但是紧紧缠绕在自己背后的双手、拥抱着自己的那股气息、以及让自己停止颤抖的那份温暖,都再再证明了这不只是错觉。
“提、提督……?”应该忍住的泪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停不下的滑落,“提督,我……”
“安静!”是命令的语气,但是彼方并没有生气。
飞鹰在彼方的怀中低下头,长发来回的摇曳着,没有发出声音,却摇着头表达自己的不满。
“真是的,为什么明明说过会听我的命令、为什么明明这种时候就这么的听话,但是刚刚却不肯听我的话呢!”抱住飞鹰的双手,似乎又更用力了一些,“明明我也有办法为了你而努力、明明我也答应过你,要更加努力的,不是吗?”
“提督。”听了他所说的话,飞鹰明白了,彼方跟自己是一样的,都在担心自己没有资格站在对方的身边。所以飞鹰主动伸出手抱住了彼方,“提督,整理情报是秘书舰的工作呢,请提督将目标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面吧。”
那应该是什么样的事情呢?飞鹰不清楚。但是她希望彼方认同她、认同她为他付出的努力。
“一件事情……”沉默了一会儿,彼方才开口,“如果我赢了你,你愿意听从我一个命令,没错吧?”彼方说出了几个小时前,在船舰上那像是玩笑的约定。
“是的,提督。”仿佛已经猜到他这样说,飞鹰闭上双眼,在他的怀中,安心的感受着他的气息。
“那我赢了的话,我要你答应我,由我去交涉,停止这一场演习。”
“哈哈哈哈哈!那看起来是你惨败呢!”彼方眼前的女提督毫不客气的大笑着,“以血肉之躯去挑战舰娘,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笨蛋呀!”
“笑得太过火了吧……是你说想听我才讲的耶?”彼方没好气的说着。如果仔细观察,能够注意到在他军服底下身体,缠绕的一圈又一圈的绷带。“我指的比试是徒手搏击呀!结果才刚宣布开始就听到‘零战,发射!’我可是被对深海栖舰用武装直接攻击呀!”
“哈哈哈!这样会输也是理所当然的!”似乎笑岔了气,古贺扶着栏杆缓和呼吸,“而且就结论而言,她的做法是正确的。要把跟我订下的演习取消,付出的代价可不是你能够想象的,所以她才会毫不留情地全力攻击吧?”
“这种事情我知道,所以可以不要再笑了吗,教官?”跟古贺一样倚靠在栏杆上,彼方脸上却是无比疲惫的表情。
“嘿,之前不是还自信满满的叫我‘古贺提督’吗?”
“那里毕竟是我的提督室,而且在职级上我们也还算是对等的关系。”更何况,你就是想听到我那样说,才会直接杀到我的提督室吧,古贺教官。彼方补充似的说。
“好像是这样子没错呀!”像是笑得够开心了,古贺用力站直身子,甩了甩头,一头红发随风扬起,几撮乱发被古贺随手拨到耳后,“其实我还是认为你输掉比较好,不管是跟飞鹰的比试或者是跟我的演习,因为你是我可爱的学生嘛,这是教官认为你不该知道的事情,还是乖乖让步比较好喔。”
“古贺教……不,古贺提督。”像是要收回自己刚刚一瞬间的软弱,彼方更改了对昔日教官的称呼,“古贺提督,感谢你的费心。但是这件事情,我必须自己解决。”
“喔?即使是我挡在你的面前?”
“是的,即使是你挡在我的面前。”
“很好!”没有因为被拒绝而气愤,古贺反而像是因此而狂喜,“那么就来看看吧!看看你的秘书舰有没有办法帮助你跨越我这道关卡!”
这是一场对自己不利的战斗,飞鹰知道。
那个坏心眼的提督一定会派出山城来进行这场演习,以自己轻空母之躯与航空战舰对战,本身就是不明智的。
论装甲,自己的防御能力远逊于山城;论航速,自己跟山城只能说是相当;而论火力,一旦开始战斗后,只能倚靠舰载机战斗的自己,也一定是不利的。
那自己的胜机,只有一开始的航空战。只要能够在第一波攻击让山城失去一定的战斗能力,那自己就有胜算。
在海面上伫立着,飞鹰等待着出手的时机。
毕竟这是演习,不可能让双方在海面上无限制的追逐,对于自己最大的机会就是空母拥有的先攻权。
由自己决定攻击时机的航空战,可以决定这场胜负的走向。
“零战、天山、彗星,全机离舰!”张开飞行甲板,飞鹰驱使自己的舰载机起飞。超过四十台的舰载机同时起飞,整齐划一的列队就像是飞鹰的个性一样,笔直地往前飞行。
山城只是露出了无趣的表情,举起装备在手臂上的飞行甲板,“全机发射。”
山城的舰载机起飞时间非常的晚,双方舰载机的交战位置甚至可能波及到她自己,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心中如此的不安?
“攻击开始!”飞鹰轻咬下唇,压下心中的不安,宣布攻击命令。
在攻击机─天山即将掷下鱼雷的瞬间,躲过零战攻击的瑞云往天山进行冲撞的自杀式攻击,虽然有些攻击机及时闪避,但是鱼雷的弹道也因此偏离。
而对于爆击机─彗星的攻击,山城卸下了应该要保护的飞行甲板,成为阻挡彗星爆击的盾牌。
虽然这波攻击使得山城的飞行甲板失去应有的功能,
但是战舰的厚实装甲也让破坏飞行甲板后剩余的零星攻击无法伤害到山城分毫。
“怎么会……!”
飞鹰没有想到山城竟然会舍弃飞行甲板来阻挡航空战的伤害,
这是身为空母的自己所没有办法想象的战术。
山城即使舍弃了飞行甲板,也还有装载在背后的炮击,但自己如果失去飞行甲板,就丧失了战斗的能力。
在山城已经舍弃飞行甲板的情况下,瑞云并不需要考虑回程的燃料,必定能在自己回收舰载机时对自己进行轰炸,山城还能趁机靠近到能对自己进行炮击的距离。
这种时候,再次发动攻击才是正确答案。在转瞬的思考间,剩余的瑞云已经朝飞鹰袭来。
“这种程度……还能忍受!发射!”确定了接下来的行动,飞鹰左手张开飞行甲板,右手高举承受着瑞云的轰炸,驱使自己留在身边待命的二十台舰载机飞行。
“你以为我会给你起飞的时间吗?”山城将背后高举的炮管下沉,“发……呜呃!”在山城准备开火的时候,身体却失去了平衡。
“我没有想过你会给我这种空档,所以我就自己制造了。”那是飞鹰在第一波攻击时,刻意命令延后攻击的一批舰载机。“就是现在,回来!”
“这种……”山城不顾自己还没有恢复平衡,将炮管喵准飞鹰,“小把戏!”
那是一记以她的胸口为目标的炮击,正在回收舰载机的她根本没有办法进行回避,只能反射性的扭过身子,躲开对胸口的直击。然而她的左肩仍然直接受到九一式彻甲弹的破坏。
在没有防御的情况下被直击,飞鹰整个身子朝后方弹开,在海面上翻滚。
“还没结束!”取回身体平衡的山城,稳稳的在海面上站立,“副炮发射!”
‘啪’的破碎声响起,因为刚刚的创伤,连躲避都办不到的飞鹰,只能张开飞行甲板挡住山城的炮击。
“哈……哈……”
身体渴望着氧气,好痛、好痛、好痛,左肩已经脱臼,又已经失去飞行甲板的自己,以身为轻空母的能力来说,无疑的已经不能战斗。
但是自己不能输,为了提督、为了不想离开提督的自己,不能输!
“现在认输的话,我也会接受的。”山城将炮管对准飞鹰,游刃有余的说。
对山城而言,她的目标是季彼方而不是飞鹰,只要取得胜利,要宰了那个没有护卫舰的提督,自己随时都办的到。
别傻了!就连这样的反驳都说不出口。
只是,要怎么反击、已经连舰载机都失去的自己,要如何击败山城?
‘我才不认输!’
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想起来呢?
那是被自己用舰载机攻击后,他口中说出的话。
一开始只是希望他认输,所以自己让零战对他进行威吓射击。
但是他看出那并不是认真的攻击,承受住最少的伤害像自己突击,自己只好让天山对他攻击。
那时的他,也跟自己一样是左肩被命中而被击飞,然而他还是不愿意认输,甚至用低姿势跟迅速的动作躲避着舰载机潮自己逼近,最后在零距离被自己一脚踢晕,才结束了这场不公平的战斗。
回想起他的身影,自己绝不能输。
“我才……不认输……”用力的按着左肩,飞鹰站直了身子,像是要咳血一样的挤出声音,“我才……不会输!”
“是吗?那就只能击沉你了呢。”
在山城射击的瞬间,飞鹰加速进行回避,在山城的周围绕着圈子,时而急停、时而反向奔驰,逐渐的缩短与山城之间的距离。
“像苍蝇一样……烦死了!”
山城双肩的主炮同时射击,然而这一记炮击也被飞鹰千钧一发的闪开。
趁着这个空隙,飞鹰驱动了全速向山城逼近,山城急忙用副炮瞄准飞鹰,但飞鹰在海面上、像是跳舞般的转了一圈,再次躲开了山城朝自己已经受伤的左肩的射击。
她低下身子,紧贴着海面朝山城突击,那是山城的炮管所无法瞄准的角度。
“咋!”山城朝后方跳起,勉强将飞鹰收入主炮的射击范围内,“发射!”
“嗯,我也觉得你会这么做呢。”飞鹰掷出已经半毁的飞行甲板当作盾牌,虽然不能期待像山城一样完全挡下炮击,但是只要有这一瞬间的机会,就足够了。
“这样就抓到你了。”飞鹰冲向山城,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抱住了她。
虽然自己当初踢晕了彼方,但是已经跳到半空中、背后又有着重武装的山城会因此失去平衡,无法做出同样的动作。
“这样抓住我,你又能做什么!”山城挣扎着,但是抱着自己的飞鹰,自己是无法射击到她的。
“是呢,虽然这样子输不了,但是也不会赢呢。”
虽然没有在您面前呼唤过您的名字,但是其实我、好想要这样的称呼您……
彼方、彼方、彼方、彼方、彼方……
虽然那时候的约定,您还没有为我实现,但是其实我、好希望您能这样呼唤 我……
提督,如果不在战场上的时候、如果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希望您不要叫我飞鹰。
可以请您呼唤我最初拥有的名字……‘出云’吗?
看到飞鹰在海面上疾驰时,彼方就已经预测到她的想法了。
但是自己应该怎么做?阻止她吗?支持她吗?
“唷,你的秘书舰的行动挺有趣的呢。”仿佛对于这一对提督与秘书舰的挣扎和选择感到开心似的,古贺带着笑容对彼方问着,“不阻止她好吗?”
“闭嘴!”
“哼哼!可爱的学生会做出什么选择,我也是很关心的呢!”
彼方没有余力在意古贺的调侃,只能专注的看着飞鹰的行动。
看着她的奔驰、看着她在毫厘之差闪开炮火、看着她逼近山城,彼方只能看着她,在心里挣扎。
然后,只是在那一瞬间,彼方看见了飞鹰朝着自己的方向,露出了微笑。
那是不可能看见的距离、那是不可能听到的距离,
但是彼方确实看见了、确实听到了她这么呼唤自己。
‘彼方’
“出云──!”彼方用尽全力大喊,为了让她听见,他呼唤了她交给自己的名字。
“中止演习!”像是看到了想要的答案一样,古贺咧嘴露出了狂妄的笑容,“医护班出发!然后快叫你的秘书舰停止自爆这种愚蠢的想法吧,彼方。”
“……”对于古贺转瞬间的下令,彼方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不过跟你这个乖学生比起来,你的秘书舰意外的激进呢,记得要好好管教。”
“古贺……”
“哈哈哈!能看到以前的学生发自真心的呐喊,这场演习还真是有赚头!放心,虽然中止了演习,但毕竟是由我发出的命令,在规则上算是我输了。”
“谢谢你,古贺教官。”
古贺瞳虽然是个喜欢玩弄学生的教官,但并不是个会说谎的教官。
下了这样的判断后,彼方留下感谢的话语,登上医护班的船只。
那个笨蛋,明明应该是个听话的、认真的孩子,偏偏到了这种时候就会乱来。
她必须是自己的秘书舰,他这样子下过命令了。
不准输,因为不准离开自己,所以不准输,他这样下过命令了。
但是她还是为了自己,选择了可能离开自己的方式。
这个笨蛋!以为这样子,自己就能够笑着接受吗?
以为自己能够接受这个牺牲秘书舰得到的结果吗?
所以,出云。
我用这个名字称呼你了,所以这里不是战场。
我已经这样子呼唤你了,所以我不准你离开。
出云、出云、出云、出云、出云……
你想听几次我都能这样子呼唤你,所以、所以,
所以,出云,不准擅自离开我。
8
在充斥的消毒水气息的纯白房间内,
黑发少女像是睡着似的静静躺在床上──这样形容不太正确,少女的确是安祥的睡着。
白色的外套和朱红的裤裙都换成了宽松的病服,
从胸前的空隙可以看见少女左肩上缠绕的绷带,在她的脸上、身上也有许多细微的伤痕。
虽然只要进行战斗,这种程度的伤就无法避免,对舰娘而言,这些伤也只是家常便饭。但是彼方依旧不舍。
伸出手,彼方从少女的眉间、眼角、脸颊、红唇轻轻抚摸,明明在这种时候,完全看不出来她是人型舰艇,明明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
“……出云……”
为什么,她会将这个名字告诉自己呢?
彼方知道,这是过去的‘飞鹰’在成为‘飞鹰’之前的名字,
可是为什么她希望我这样子叫她呢?
彼方不清楚。
“是的,提督。”像是醒来、又像是梦呓一样的,她的声音。飞鹰眨了几次眼睛,环顾着室内,“我最后……”
“吵醒你了吗?”收回了放在飞鹰唇边的指尖,彼方带著有些生气、又有着歉意的表情看着她,“笨蛋,把自己弄得这样伤痕累累的。”
“对不起,提督……”飞鹰说着,想要坐起身子,然而彼方阻止了她。
“乖乖躺着,这是我的命令。”
“提督不讲理……”不知道是不是彼方的错觉,这时的飞鹰让他觉得好柔弱、但是又让人想要怜爱。
“是、是,我就是自私又不讲理的任性提督啦。”把飞鹰推回床上,彼方把飞鹰起身时弄乱的被子盖回她身上。
“那提督,演习的结果是……?”
“演习中止,不过算是我们获胜。”
“您……没有阻止我呢。”飞鹰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有些开心、又有些哀伤。
“对不起,我……我那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阻止了你,你就会离开我。”
“嗯。”
“所以我到最后一刻才阻止了你。”因为你是不会乖乖听话的坏孩子呢,彼方说。
“所以我才在那个时候叫你的名字、用出云这个名字呼唤着你。只有在这样叫你的时候,你才会乖乖停止战斗。”
“我才不是坏孩子。”飞鹰有点赌气的侧过身子,但是不让彼方看到的脸上,有因为听到他叫自己‘出云’而忍不住的甜甜笑容,“提督,赢了就不应该待在这边,而是应该要去跟山城的提督索取情报吧?”
虽然这样说,但是手却没有放开呢。
看着刚刚阻止飞鹰起身时交握在一起的手,彼方想。
现在提醒她的话,飞鹰一定会把手放开的吧?
所以就让自己再不称职一些吧,至少在她睡着之前。
这么想的彼方,手在不经意之间,握紧了一些。
虽然刚醒来,不过可能是受伤的关系吧,飞鹰过了不久又沉沉的睡去。
“晚安了,飞鹰。”
看着飞鹰的睡脸,彼方小心翼翼的起身,避免惊动到她的离开病房。
“彼方。”彼方才刚离开病房,就在走廊上被叫住。
那是个身材十分娇小的女孩子,脸上挂着大大的无框眼镜,身上穿着黑色的连身裙跟黑色裤袜,外面套了件看起来有些太大的白色长大衣,嘴巴看起来不是很开心的噘着,茶色的长发编成麻花辫挂在肩上,用指尖不断的拨弄着。
“诗织?”对于出现在眼前的友人,彼方带着疑惑看着她。
“走吧。”不等彼方回应,娇小的女孩兀自的往前走着。
“要去哪边?”
“复诊。”停下脚步,诗织不客气地瞪了彼方一眼。
诗织说完就继续迈开脚步,虽然彼方一头雾水,但仍然跟在过去同学的身后──虽然想这样说,不过诗织的身材实在过于娇小,彼方只能尽量放慢速度,避免自己超前。
跟着诗织的脚步到达的地方,是她的个人研究室。
以研究室来说,这里的东西、特别是医学书籍异常的少,反而是军事书籍占了大多数,多到会让人认为这是一个军官的房间,而医学书籍只是兴趣的程度。
“诗织?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就把我带过来呀?”
“我可是好好的说过了,彼方,你完全忘记昨天跟我约好要复诊的事情了。”诗织端正的坐在彼方的对面,用平淡的语气说着。
“昨天……啊!”因为是跟古贺的演习前一天,彼方完全忘记这件事情了。
“上任第一天就跟着到南方海域进行战斗、跟轻空母──飞鹰进行比试,又跟魔鬼教官──古贺进行演习,太乱来了……把衣服脱下来。”
“至少有两件事情不是我自愿的……”彼方脱下军服,露出缠绕在底下的绷带。
“借口。”用两个字塞住彼方的反驳,诗织解开绷带,用手指按压着彼方的胸口,“这边会痛吗?”
“嗯……还好。”
“这样呢?”彼方才刚回应,诗织按在他胸口的指尖,马上换成指甲用力刺下去。
“痛、痛、痛死了!”手指的位置精准的避开肋骨用力戳着,彼方只能惨叫。
“很好,痛就要好好说。”
“我想那样戳有没有受伤都……不,当我没讲。”话说到一半,才刚收回的指甲又抵着自己的胸口,彼方只好乖乖闭嘴。
“对方可是我们两个在练习时一起夹击都赢不了的古贺瞳,你是哪根神经不对才会去跟她演习?”一边上着药,诗织一边对彼方抱怨着。
“这个……是意外吧……”
“借口。”诗织依然不客气的堵住彼方的回应,“还跟飞鹰进行了比试,你跟我分开这阵子,脑袋真的没有出问题吗?”
看着她在自己胸前,低着头帮自己换药的样子,对于诗织的问题,彼方没有回应。
七濑诗织,海军官校舰队指挥科第三十四期学生。
于就学期间成绩优异,战略、战术、指挥能力都是最顶尖的程度。
然而在毕业前一年,申请更换至医疗专业,
并在一年之内取得人型舰艇医疗资格的最优秀等级的学生。
那样优秀、而曾经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她,正在帮自己包扎着伤口。
“诗织……”
“隔了一年多的再会,结果是在急诊室里。后来还忘记跟我约定的复诊时间,季彼方提督,请不要小看你的主治医师。”
“痛痛痛痛痛是我错了请您放手!”诗织用指尖拧着彼方,彼方只能求饶。
“而且连造成你受伤的轻空母也是由我进行医治的,伤成那样,你是怎么指挥舰队的?”还是听不出情绪的平淡语气,诗织重新将绷带绑上,“不过看在对手是古贺瞳的情况上,这次就勉强给你六十分,穿上衣服吧。”
“抱歉,这次麻烦你了,诗织。”
“才不是这次。”
“嗯?”
“如果你去找其他人医治,我会生气的。”
“呃?”
“还有,如果你下次再不准时来复诊的话,我会在你的药里加一些奇怪的成分。”
“喂!”
“所以,要回来找我。”
“……我知道了啦。”虽然曾经相处很久,但是看来自己还是完全不了解她呀。
跟诗织道了谢,彼方离开了她的研究室。
在隔了一年多、又隔了几天之后的、久未见面的友人,自己和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自己是少数知道她离开舰队指挥科原因的人,但是除此之外,自己到底还了解她什么呢?
虽然想要深入思考,但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彼方回头再望了一眼挂在墙上,写着‘七濑诗织’的名牌。
就算是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也好,彼方决定有空再来找诗织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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