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中的假太监】(番外暮晨-幕间1-8)
作者:观潮
2022-7-17转发于:SIS001
番外暮晨(染潇月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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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间一
永和十九年
大秦皇宫
连绵的细雨将天幕紧锁,阴沉沉的压在京都上空,这样的潮湿已经持续好几天了,而朝堂之上,臣子们的心情也随着从东海前线传来的战报眉头紧锁。 “数万将士填命于海沟,两国船舰皆重创,而据内线所报,都铎又积极运送了不少新式军舰,准备投入到对大秦的战事当中。”
“传令下去,命工匠再造龙雀数十艘,加急送往战场。”
“陛下,算上阵亡将士的抚恤金,国库已经捉襟见肘了,哪能支撑再造数十艘龙雀这么精良的船只啊。”
良久之后,帷幕后传来了一声疲惫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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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的内帑还有多少,都一并拿出来吧。”
谁知跪在大堂里汇报的中年士子以头抢地,涕泪横流道:“回陛下,您的内帑早在上月就已按您的要求充当军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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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一片沉默,没有人再说话了。
“哎——”赢虔悠悠的叹声在大堂中回荡着,“众爱卿退朝吧,军费的事容寡人好好思量一番。”
众人闻言,只能鱼贯退朝,很快,偌大的朝堂只剩下刚刚秉言的中年人。 “肖爱卿为何不退朝啊,难不成还有什么机要的事情要单独跟寡人汇报吗?” 帷幕被一双骨节粗大的手掀开了,赢虔推开宫人想要搀扶他的手,走到这个特殊的大臣身旁,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回陛下,其实微臣有一计,或许可解此战事焦灼而经费不足之事。”肖天仪猛的抬头,紧紧盯着面前身份尊贵的男人。
赢虔心中一动。
“哦?有这等好事为何不在刚才的朝会上说,且速速与寡人道来。” “杀富商,抄其家,以其资供给军用。”肖天仪的话语掷地有声,“且要杀那种富可倾城,但又与朝中联系不深的富商,战事在前,朝廷内外不可有动荡。”说完,他便深深低下了头,用眼角看着陛下的鞋履。
赢虔知道肖天仪为什么不在朝堂之上当着众人的面所说了,用商人的钱去弥补军费的窟窿,但要是以诬陷的罪名去杀一个富商,这是他一个在天下百姓面前自诩仁君的人该做的吗?当着众大臣的面他是万万不能答应的,但此刻,朝堂里只有他们两个议事的人,所以他背过身思考着,没有言语,一时间,朝堂里静的可怕。
一滴冷汗从肖天仪的额头滑落,他的双眼里满是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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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爱卿说笑了,寡人又并非弑杀之人。”
良久,穿着龙袍的中年人慢悠悠的开口了。
“陛下!前线战线已经吃紧了,目前也只有微臣的法子能够支撑军队的开支,您要想想大秦正在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呐!只要按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巨大的财富唾手可得啊!而且能为大秦做出贡献,这可是对富商的无上荣耀!只要您一声令下,微臣斗胆替您去办好这件事。”肖天仪嘶声竭力的喊道,他赌面前的男人绝对会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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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肖天仪期间数次想要开口,但焦急的话到嘴边,却被生生咽了下去,他知道,此刻最重要的是皇帝的决断,而一旦扰乱了皇帝的思绪,他不敢想象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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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跟前,赢虔摩挲着手里的木珠,脸色阴晴不定。
良久。
“那你对那个幸运儿可有了人选。”
“有!有!冀州染家,世代经营珠宝,至今已有七代,积累的财富更是数不胜数,若是能牺牲染家,至少两年内,大秦都不会再为军费发愁了。”
肖天仪心中的心脏激动的仿佛都要跳出胸膛了,这么说,那些贵族委托他的事终于办妥了,他终于能得到他想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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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件于国有利的事情寡人就交予你去办了。”赢虔转过身,脸上挂着只能如此的悲悯,他将手搭在肖天仪的肩上,附耳道:“寡人记得,徐苍大将军正率军赶在返京的途中,此时应该恰好赶到冀州附近了,你可以去找他。” 殿外,一道闪电突然劈过,肖天仪猛地颤抖了一下,就着闪电的亮白色,他分明看见了皇帝的眼中滑过一道似笑非笑的神情,那一道视线仿佛从外到里透透彻彻的穿过了他的身体。
“微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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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大步离开了,冷汗浸湿了他的衣襟,而在他身后,赢虔脑海中浮现了将这个肖天仪当成替死鬼的想法,但肖天仪还未走远呢,博山候,平阳侯等实权贵族的影子仿佛在他身后浮现,赢虔皱着眉头闭上了眼,最终不甘心的将这个念头放弃。
两日后
冀州舞阳道上,徐苍坐在战马上,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身前风尘仆仆的男人拿出的御诏书,雪白的纸张上,将冀州染家满门抄斩并且搜刮其所有财物的重罪让他皱起了眉头,末了,他犹豫了一下才正式接过了旨,将诏书小心翼翼的收藏好。
传召的男人疲惫又兴奋的抹了把脸,露出的熟悉样子让徐苍阴沉下脸。 肖天仪,这个平日里就与那些旧贵族走的极近的人。本来徐苍还疑惑平日里从未听说过的家族突然冒出一个通敌的罪名,但跟肖天仪挂上了勾,八成就是跟那些旧贵族有关,再联想到前线一直吃紧的军费,他心中一阵明了。
他哼了一声,满脸不屑的朝他啐了口沫。
“肖大人,您这颗为国为民的心可操的真好啊,与其牺牲一户无辜的人家,为何不让你身后那些富得流油的贵族各自挂点皮屑呢,呵,平阳侯在江南可是有良田数千顷,博山候家的奇珍异宝估计比后宫还多,你跟我说要我去抄富商的家?”
“不亏是他们的忠犬,连传令都要亲力亲为。”
“徐大人,你不要太过分了,就事论事,这可是御诏书!皇帝的旨意你还敢违背?”
肖天仪气得面色苍白,双拳紧紧攥起。
“看来肖大人还有不服啊,来,照着老夫的脸来一拳啊,来啊!”
在徐苍戏谑的目光下,肖天仪恨恨的转过身,他不敢真的向虎背熊腰的徐苍动手,只得骑上了他的快马,带路向染家走去。
“懦种!”徐苍不屑的呸了一声,闷闷加了一下马腹,这只本该回京述职的军队转头开向了远处还不知道大祸临头中的染家。
幕间二
雾灵镇
草木青青,春光烂漫。
气派的染家祖宅坐落在绵延无际的雾灵山山脚下的这座小镇上,身后不到三四里地便是郁郁葱葱的老林。
在宅邸一间装饰精美的屋子里,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在沮丧的往嘴里塞着糕点,他满是不服气的看着身前比他大了一两岁的粉雕玉琢似的小女孩。 “月姐姐,你怎么每次都能找到我藏起来的地方,你是不是偷偷看了我躲在哪里啊。”
“哼,技不如人还不服气吗,小石头,这可不是你嘴里天天念叨的大侠风范啊。”
约莫十岁的小女孩双手叉腰,对着反驳的弟弟开始装模作样的说教起来,格外精巧的五官,粉嫩莹润小嘴微微撅起,透露着活泼灵动的气息,身段儿柔美宛如柳叶般纤细,长长的黑发飘洒在小小的腰际,纯白无瑕的连衣裙用金线绣着可爱的花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那~~我们在比一次!这次我来找你,地点就定在身后的林子里,范围嘛不得超过我们平时去玩的地方。”
“如果我还是赢了的话?”
“那我就叫你一百声好姐姐!”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年仅十岁的染潇月看着憨憨的弟弟,不由得噗嗤一笑,连平时从大人嘴里听见的词汇都用上了,小石头大概是笃定那约莫有二十平方米的地方一定能找到我吧,可怜的弟弟呦,姐姐大概从没有告诉过你,姐姐会爬树吧。
看着小石头背过身认真的数数,染潇月不慌不忙的换上了一双便于奔跑的靴子,再从小楼里跑了出来,直奔身后的小林子,路上遇到了几个长辈,又飞快的问了个好。
林子里的树木郁郁葱葱,都是很有年份的老树,小潇月摸了摸好几棵树的树干,又看了看树冠,最后选择了一颗最靠林子里的大树,树冠上枝丫浓貌,掩藏一个小女孩绰绰有余。
她有些害羞的看了看两旁,见没有人,这才轻轻将连衣裙掀起,露出了两条纤细光洁的小腿,多余的裙摆被她搓成一起绑在了腰间,这才将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树干上。
“下令吧,徐大人,您还在犹豫什么呢?”雾灵镇外头的小山坡上,肖天仪看着镇子里十分显眼的染家宅邸的阁楼,驱马到徐苍旁边,不耐的催促道。 “何至于满门抄斩啊~~”徐苍在心里默默叹着。
“呵,只有死人才会没有一点的怨恨,也不会有一丝丝的变数。怎么,杀敌无数的徐大将军在此刻心软了?”肖天仪似是看出了徐苍心中的顾虑,冷笑着道。 ~~
徐苍展开怀里的御诏书,末尾即可执行四个血字分外显眼,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纵使心觉不妥也没有办法了,这可是他第一次挥刀向无辜者,随着命令的下达,早就知晓目的的军士们纷纷涌入小镇,不一会儿,妇孺的惊呼声,房屋的倒塌声,人们临死前的惨叫声,从这做祥和的小镇上响起。
血色在这一天成了雾灵镇的颜色,无数人的哀嚎和血骨交织成地狱般的残像。 肖天仪骑着马儿慢慢踱到满是血污的染家宅邸的大门前,面对慌乱的人群轻蔑一笑,而后高声道:“陛下有令,染家私通敌国,出卖情报,固抄斩满门,以儆效尤!”
报上了陛下的名号,染家原本还有几十个训练有素的反抗家丁心里也没底了,恐惧之间纷纷被刀戟夺走了性命。
宅院当中,有老人振臂高呼不公,但转眼就淹没在了鲜血和绝望之中,有童稚哭闹,转瞬便和抱住他的母亲倒在血泊之中,所谓满门抄斩,便是连最小的孩子都不放过,冷酷的军士无情的剥夺了他们的生命,搜走了他们屋里的金银,鲜血流淌成了小溪,染红了上一秒气派轩雅下一秒已成废墟的宅邸。
而我们的小姑娘远远的趴在大树的树冠上,骤然听见远处传来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她小脸一白,悄悄扒开树冠,只见染家祖宅燃起了黑火,有不少熟悉的身影都在向外逃去,结果一个个都被后面追过来的士兵砍倒在了路上,甚至还有她最亲近的二姨娘,抱着潇月还在襁褓中的弟弟,堪堪逃到了树林的边缘,便被身后的流箭正中心窝,秀美的大眼睛痛苦的睁着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的眼睛正好对着染潇月藏身的方向。
小姑娘大脑一片空白,眼睁睁的看着熟悉的亲人尸体下涌出的一滩血迹,她想哭出声,但又因为害怕而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大而滚烫的泪珠悄无声息的滑过她的面颊,还未滴下来就被袖子快速的擦干了,连二姨娘都死在了自己的眼前,自己的家人肯定都已遭遇不测了。
为什么?
今天本来是一个美好的一天,不是吗?她还等着小石头叫她一百声好姐姐,等着穿娘亲给她新缝制的外衫,等着恒木伯伯给她讲江湖上的故事,等着族长父亲再嗔几句姑娘家家毛手毛脚的不懂事。
可为什么,为什么,仅仅是捉迷藏的功夫,自己的亲人便纷纷永远的离自己而去了。
年仅十岁的染潇月感觉遍体生寒,名为恐惧的情绪充斥着她的内心,她颤抖的看着士兵围起来的宅邸,逃离的想法一经出现便不可遏制的在她内心滋生。 远远的逃离着,然后活下去。
趁着士兵的注意力还在宅邸上,小姑娘悄悄的滑下了大树,然后头也不回的朝雾灵峰深山里逃去,泪水迷蒙了她的双眼,娇小的面庞因为恐惧惨白一片,但求生的强大本能驱使着她用尽全身力气朝大山深处逃去。
我要活下去,活下去,才能帮父亲娘亲亲人们报仇,染潇月,你要坚强,要坚强啊。
想着想着,泪水便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小小的人儿一边抹着泪儿,一边歪歪扭扭的奔跑在枯枝落叶堆积的山坡上,一不小心便一脚踩空摔倒在地,也幸好有柔软的枯叶垫着,娇嫩的身躯没有什么严重损伤,小姑娘咬着牙一瘸一拐的站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滴在脚畔,身后隐隐约约传来木头烧焦的糊味,染潇月明白,她的家正在一点一点的化成飞灰,往日的回忆就此随之消散。
我还要跑的更远。
绝望漫上心头,心儿被悲伤和恐惧填满着,一下一下撞击着她的胸口。 快!还要再快点!
染潇月用力掐了一下手臂,白皙的小臂立刻浮上了快青翳,疼痛暂时压下了恐惧和哭泣,她呜咽了一声,继续跑着,趟过小溪,趴过山坡,一直到翻过了两个山头,她再也跑不动了,这才背靠着一刻小树坐下来休息,漂亮的连衣裙下摆早已经划成了琐碎的布条。
干净可爱的脸蛋也因为数次摔倒而沾染上了灰尘,整个人身上破破烂烂的,裸露的胳膊上青一道紫一道,腿上还有几道被灌木划开的伤口,整个人显得狼狈至极。她丝毫不敢在小溪处停留清洗,生怕开阔的溪面将自己暴露给屠杀她家人而追踪散落人口的士兵们。
而在染潇月整个人处在神经高度紧张和慌乱之时,染家原来雄伟耸立的大宅子此刻只剩下一堆未烧灰烬的黑木,死尸都在这场大火中化为了飞灰,而昔日的大门门口,肖天仪兴奋的驱使着胯下的马匹绕着装填了满满金银财宝的军队去查看,放眼望去,一箱又一箱的财物,正在被鱼贯开进雾灵镇的士兵放在马车上,最早装货的一批士兵已经出镇了,此刻装上财宝的已经是第二批士卒了。 这么多的金银珠宝,得先偷偷挑一箱送给博山候他老人家,若论以后的仕途,还少不了他的照拂。嗯,其他的旧贵族也得多少送点,毕竟徐苍入京后得去兵营,这批财物还是要他去交付予陛下的,多点少点还不是由他说了算。肖天仪脸泛红光,心里已经在盘算着这批财物的去向了。
看着肖天仪乐滋滋的走远了,徐苍的副官这才背着他走到徐苍身边,展开了一直紧握的手心。
那是几片上等的锦丝绸缎碎片,沾染了树干上的黑色皮屑,破破烂烂的连纤维都已裸露在外。
“染家宅邸后面的小树林里找到的,朝着树林深处的方向。”副官说完就沉默了。
徐苍凝视着这几片独特华贵的衣服残片,顿了一会儿,大手拿起来运劲碾成了碎屑,袖袍一挥,这最后的幸存者踪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你在树林里什么也没找到,冀州染家上下百口自此满门灭绝。”徐苍重重叹了口气,静静的吐出了这句话,转身翻上了马。
残阳如血,满目萧索,沾满血污的金银珠宝从一片死寂的雾灵镇中运向京城。 幕间三
“月儿,娘和你父亲不得已先离你而去了,即使没有了我们的保护,你也千万不要放弃,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啊。”
“潇月姐,远远的离开这是非之地吧,妹妹只希望你以后能过上平静幸福的生活。”
“好姐姐,偌大的染家就只剩你一人了,你有机会的话一定要为我们报仇啊!”
“小潇月,活下去~~”
“活下~~”
一滴热泪滑过染潇月的脸颊,带走了她身体仅剩的一丝丝热度。
在这个寒意的早晨,清冷的山雾将小潇月硬生生冻醒了,她在一颗老树上迷迷蒙蒙的睁开眼。
“呜呜,好冷啊。”染潇月下意识的摸了摸胳膊,嘴上嘟囔了一句,“小被~~”
小被,哪有什幺小被啊,身下是粗糙坚硬且凹凸不平的树皮,她睁大眼睛,才发觉自己蜷缩在树冠上,单薄的连衣裙怎能抵挡晨雾的冰冷,身体早已在梦中就蜷成了一个小球,稚嫩单薄的身子在料峭春寒中瑟瑟发抖。
下一刻,昨天的恐怖和悲伤一股脑的涌上心头。
“爹~~娘~~娘”
“小石,小石头~~”
“二姨娘~~”
“恒木伯~~”
~~
“哇!呜呜呜~~”
声音一开始还是微弱的,但念着念着抑制不住的大哭起来,实在是悲伤难以自持,少女悲戚的呜咽在这片冷雾中回荡,惊起一阵飞鸟。
待到少女倾尽了心中的痛苦,天色终于打开了一丝温暖的缝隙,逐渐消融了冰冷的晨雾,给狼狈的少女带来一丝暖意。
染潇月慢慢下了树,因为不清楚那些士兵是否还在树林子里寻找幸存的染家人,保险起见,她只好继续深入山林。
渴了,路逢小溪便饮上一口。
饿了,便寻觅野林中的酸李。
拖着疲惫的身躯,少女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随着太阳的升起,她只感觉自己的身躯越发轻飘飘的,使不上一点力气,走上几十步就得扶着树干停一会儿。 好累啊,我真的,真的走不动了。
溪边的卵石反射着炫目的太阳光,藏在一旁灌木丛中的染潇月艳羡的看着水中悠然自得的鱼儿,她的小脸飘着两朵不正常的红晕,她心道:若我是这水中的小鱼儿就好了,就不会突然经历亲人一夜之间消失殆尽的痛苦了。
她轻轻拍拍自己的脸颊,赶走思念亲人的悲伤,但下一刻,胸腹一阵淤塞感涌上嗓子眼。
她猛地咳嗽了一声,游鱼受惊立马四散开。
该到离开的时候了呢,染潇月难过的苦笑了一下,悄悄扒开灌木丛,看了看四周并无可疑的人,这才飞快的从里面钻出来,窜到小溪另一边的树林里。 漫长的逃亡之旅仍在继续,只是少女心里渐渐明白,她娇弱的身子骨在心情大起大落后又感染了风寒,最后在野果生水的刺激下已经不堪重负了。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染潇月又仿昨日爬上一颗小树,但这次的攀爬却让她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肚腹不知是因饥饿还是酸李的问题一直在绞疼,浑身又没有力气轻飘飘的,当她依靠在树冠上已经浑身都不想动弹了。
虽然染潇月不似其他的大家闺秀女孩一样整日呆在闺阁里,经常跑出去玩,但这十岁少女的身体平日里还是养尊处优的,娇嫩的身体能撑到现在完全靠的是想活下去的意志力。
也许我都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呢,少女自嘲道,今天腿和胳膊上又新添了几道血痕,昨日的都结了厚厚的血痂,就是周围都沾染了污渍,因为在赶路中神经高度紧张,她又忘了清理伤口。
就这样吧。
无所谓了。
也许这是我命中的劫数罢了。
如果唤醒我的不是温暖的阳光,那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我就能和你们团聚了呢。
爹,娘,对不起,潇月让你们失望了,但女儿已经尽力了。
一滴清泪从眼角滑下,在少女的脸上冲出道嫩白色的沟壑。
染潇月任命般的闭上了双眼,任由夜色将大地笼罩。
番外璞玉(染潇月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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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间四
“一颗果子,两颗果子,三颗果子!”女孩蹦蹦跳跳的在林地上捡着散落的果子,“呀!这回叶大叔又可以泡李子酒啦!”
散落在地上的果子隐隐约约形成一条曲折的路径,但这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并没有发现其中的异常,只是一路循序渐进,将看见的果子都装进麻布袋里,最后在一颗小树底下,她有些不高兴的发现,散落在地上的果子到这就没有了。 “不会吧,又要和师娘翻一个山头到那边的李子树去摘果子啊,呜呜呜。” 等等,刚刚可是捡了一些酸李,难道山这头也有自己没发现的李子树吗,她有些期待的抬头看看周围,却发现自己面前这颗小树上挂着一道白色的小小身影。 “啊呀,啊,蓉姨!!!”女孩吓得退后几步,大声喊道。
“哎——”后方一道婉柔的声音响起,随着窸窸窣窣的拨动草丛声,“小意儿,怎么了?”
“蓉姨!你快过来看!这树上好像有个人!”小女孩逐渐镇定下来了,她垫起脚尖向树上望去。
拨动草丛的声音立刻加快了。
没多久,一个长相温婉的,神色有些急切的美妇从后面的灌木丛里绕了出来,她看了看小意儿俏生生的站在那里,一脸好奇的望着树上,心里松了口气,她顺着女孩的目光看去,因为身高,她看的更清楚,能大致估摸挂在树上的是一个十岁上下的女孩。
“姑娘,姑娘!”叶婉蓉试着叫了几声,可树上那单薄的灰白色身影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在树下转了一圈,看见了女孩痛苦紧闭的双眼,破破烂烂的衣服上沾满了血迹,腰间系着一个破了洞的锦囊,小巧的脸蛋上满是污渍,多可怜的女孩啊,她看向小意儿望向自己希冀的眼神,咬着唇迟疑了一下,便卸下了背上的竹笼,小心翼翼的攀到了树上,也幸亏这是颗小树,叶婉蓉这种并不擅长攀爬的人小心点也能爬上去。
树冠上,正是死里逃生的染潇月。可在叶婉蓉眼中,这个穿着破烂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蜷缩成了一团,纤弱的身体紧紧靠着树干,稚嫩的脸上还挂着点干涸的泪痕,人见犹怜。
叶婉蓉心中狠狠的揪了一下。她将手指放到小潇月的鼻下,还有着微弱的呼吸,于是她不再迟疑,轻轻抱起染潇月,发现轻的有些不像话,一摸头,果然滚烫无比,在这荒山野岭的,若是不及时救治,后果不堪设想啊,她赶紧解开腰间布囊,拿出一根细绳,轻轻将染潇月绑在背上。
慢慢爬下树,叶婉蓉的心里早已没有了出去收集野菜和酸李的想法了,“小意儿,咱们先回去,酸李的事改天再说,反正你师傅用来泡酒的李子又不差这几天。”
“好耶!”小意儿欢叫了一声“我已经找到了些果子,叶叔凑付凑付泡酒应该够了。”又上前向叶婉蓉背上的染潇月伸出了小手,好奇的摸了摸这个陌生小姐姐的脚踝,光滑细腻的触感让她十分高兴,“蓉姨,这个小姐姐怎么了啊,为什么会一个人呆在树上。”
“可能是与家人走散了吧,多可怜的孩子啊,我们先把她带回去修养几天。”叶婉蓉将竹笼提到手里,轻轻拍打着养女作怪的手,眼角略过了女孩破碎的锦囊,便知晓了李子的来源,她心不在焉的应着,脑海中则是想着之后的事情。 “蓉姨,把她留下吧,这样小意儿就有玩伴了啊。”活泼的小女孩绕着叶婉蓉转圈瞧着昏迷中的染潇月,小姐姐那优美的脸颊轮廓,清秀的黛眉,是再多的污渍也掩盖不了的。
“等她醒来再说吧,好好走路!”
一路上兜兜转转,二人又在路上吃了点身上的干粮,又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才回到了熟悉的小院子,小意儿欢呼着跑上前拉开了竹扉,一个劲头窜了进去,呼啦一声,院里传来好几声母鸡愤怒惊叫的“咯咯”声,而一旁的老马则是懒洋洋的打了个喷嚏,后面的叶婉蓉迈进院子抹了把热汗,对着站在水缸旁咕咚咕咚喝水的小女孩嗔道:“小意儿,去淘点米。”
“是煮香香的给小姐姐喝的吗,包在我身上好啦!”小意儿兴致勃勃的应了一声,对这个单纯的八岁小孩来说,她无比渴望那个陌生的小姐姐赶紧醒来,这样她至少这几天里在这片山林幽居中有个作伴的同龄人了。
“夫君?”叶婉蓉又喊道,直到她看见屋檐下的那根钓杆又不见了,她才放心的吐了口气,背着染潇月走进一间偏房,亲自烧了一大盆热水,小心的褪下染潇月破烂的衣服,细心的给她擦拭着身子,随着污渍褪去,可人儿的天生丽质渐渐浮现,娇俏可爱的面庞在水蒸气中染上两朵红晕,吹弹可破的肌肤细腻无比,在羊羔似的洁白躯体上,有好几道荆棘划伤的血口。
“呜。”似是刺激到了伤口,小潇月无意识的轻哼了一声。
叶婉蓉对这漂亮的小妮子越看越喜欢,她十分小心的洁净了女孩的身躯,给她套上了自己年轻时的旧衣裳,抱着她回到了小意儿的房间,给她盖上了被子,嘱咐小意儿留在床边看护着刚背回家的女孩,才走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功夫,小院里已经飘荡起了米香。
“嗅嗅”,闻到了米粥的香气,小意儿的手指才恋恋不舍的从小潇月白嫩的脸蛋上拿了下来,她看向窗外,师娘正端着两碗米粥走过来。
“先垫垫饥吧,等你师傅回来喝鱼汤,给你的小姐姐补补营养。”叶婉蓉笑着对小意儿道。
“小姐姐!她怎么还不醒啊。”小意儿无精打采的嘟着嘴,吹着米粥上的热气。
“急什么,你先去院子里玩,别打扰人家休息。”
叶婉蓉舀起一勺粥液,放到唇边吹凉,才小心翼翼的搁到染潇月的嘴边,慢慢灌入,看到她的脖颈无意识的咽下,叶婉蓉松了口气,也不敢喂食米粒,只一点一点的将清液送入她的口中。
半晌,只听见小意儿又在院子里开心的嚷嚷,叶婉蓉放下勺子,抱着双臂走到屋前,暖阳斜照,温暖的光影洒在被推开的院门前,一个穿着葛袍的消瘦中年人踏着夕阳,提着两尾一大一小的鲙鱼走了进来,看见她后立马得意洋洋道:“娘子?今日为夫可是大显身手,怎么样?这不得拿这两条鱼做个下酒菜?” 说着,还显摆似的摇了摇鱼儿。
“今天喝鱼汤。”
“什么?娘子,这两条鲙鱼这可是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钓上来的,看在为夫的面子上今天就做个炒鱼吧、”
“喝鱼汤。”
“嘶,我叶楚天今日就要正正夫纲,做下酒菜!”
“鱼汤。”
“我不~~哎唷唷,娘子你松手吧,鱼汤,鱼汤,今晚喝鱼汤。”
叶婉蓉松开了捏着叶楚天耳朵的手,一边接过夫君手里的两尾鲙鱼,她脸上挂着点心事重重的不耐烦,一边对着夫君悄悄道:“今日进后山,我发现了个小姑娘,好像是逃亡的,身上染了寒疾,如果放任不管恐怕会出事,我就把她带回来了。”
“小姑娘?人呢?”
“昏着呢,在小意儿那间。”
“那我要的李子呢?”
“你还关心你那李子?不应该好奇这女孩吗!”
“娘子还跟当初你我相遇一样医者仁心啊,既然带都带回来了,那就先安顿下来呗,反正家里又不缺她一口。”
“你就不怕飞来横祸什么的?”
“怕什么,为夫精通点堪舆术,雾灵峰林广袤无际,当初隐居的时候我就盘算好了住址,只要没有自己人领路,一般人可来不了,咱家这地你可见那些采药人发现过。”
“说的也是,还是你会的多。”
“嘿嘿,那还用说,要不为夫当初是怎么娶到你的。”
“油嘴滑舌,烧火去,一炉烧水,一炉煎药。”
待到夫君和小意儿都沉浸在鱼汤的鲜美之中时,叶婉蓉才端着一碗鱼汤推开小意儿的房间,却发现救来的那个姑娘恍惚的睁着眼睛,痴痴的盯着房间里的烛火,她悄悄的放下碗,坐在床边。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你家人呢。”叶婉蓉柔声问着小潇月,轻轻握住她冰凉的小手。
~~
染潇月看着那摇曳的火苗,耳边话语询问的家人身影似乎就在光影间闪烁,她的眼眶又红了起来,纤弱的身躯微小摇晃着,脸颊上两行清泪不禁姗姗流下,发白的小嘴嗫嚅着,却哆哆嗦嗦的吐不出一个字来。
看到女孩悲苦的神色,叶婉蓉立刻停止了询问,她将女孩揽进自己的怀里,手掌紧贴她的后脑,抚摸着她的秀发,轻轻道:“放心吧,这里安全的很,不要紧张,我们不是坏人。”
“有什么委屈先哭出来,朝我发泄就行,不要憋在心里,多不好受啊。” “呜,咳咳。”
“谢,谢~~呜,呜呜呜呜——”
叶婉蓉温柔充满母性的安慰让刚逢大难的染潇月再也遏制不住心里积攒的委屈,恐惧,在此刻随着哭声一股脑的宣泄出来。她猛地抱住了叶婉蓉的身子,螓首埋在她怀里,痛苦嘶哑的呜咽着。
“可怜的孩子。”听着小潇月悲伤的哭声,叶婉蓉也红了眼眶,这得是遭受了多么大的苦难,才能让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哭的如此伤心,想到发现她时的狼狈,叶婉蓉心中那根最柔软的弦被深深的触动了,她吸了吸鼻子,温暖的手掌一遍一遍的从上往下抚摸着小潇月的后背,激烈的心跳在那小小的身体里搏动着,带动了叶婉蓉的情绪。
直到染潇月渐渐止住了哭声,叶婉蓉才俯下身,用袖口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痕,“女孩子要坚强点,不然这多漂亮的脸蛋啊,都被泪珠刮花了。”
“对不,对不起。”看着面前温婉妇人胸口的一大片湿痕,染潇月苍白的脸蛋浮现一抹羞惭的晕红。
“都是小事,来,先不要想那些痛苦的事了,你一定饿了好久了吧,先把这碗鱼汤喝完,暖暖身子。”叶婉蓉将鱼汤端了过来,放了一会的鱼汤此时不烫不凉,正是怡口的温度。
染潇月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小碗,小口的轻啜很快就变成了大口的吞咽,鲜美的鱼汤眨眼就进了她的肚子里。
“缓一缓,刚醒来,不要吃的太饱。”叶婉蓉笑道。
“嗯。”小潇月拘束的轻轻应一声。
“好孩子不要紧张,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叶婉蓉,你可以叫我蓉姨,外面还有我夫君叶楚天和养女叶舞君,我们本来隐居在这片雾灵山当中,但今日我和小意儿,哦,就是叶舞君出去采一些酸李,结果看到了挂在树上的你,就把你带回来了。”叶婉蓉柔声说道,伸手去抚摸小潇月的脑袋,小姑娘畏缩了一下,有些紧张,但很快在掌心的温暖中放松了表情。
“这里非常安全,你可以在这里养病,等痊愈之后再选择是否要告诉我们关于你的事。”叶婉蓉柔声说着,把药汤端过来,舀了一勺在唇边轻轻吹了吹,慢慢递到小潇月嘴边。
染潇月在叶婉蓉鼓励的目光下顺从的咽下了汤药,忍着苦涩未曾出过一声。喝完汤药后,小姑娘只感觉身体暖洋洋的,酥酥麻麻的感觉从那些伤口处传来,她的眼皮半睁着,睡意涌了上来。
“好好睡吧,明天见。”那个温婉的背影为她关上了房门。
谢谢你,蓉姨,染潇月在心中默默说道,但理智告诉她,像她这样随时会迎来追杀的危险人物,应该赶紧离开这户好心的人家,免得牵连上他们。
她试着动了一下双腿,却发现沉重的仿佛坠上了好多米袋,根本就挪动不了,睡意越来越重。
明天吧,明天早点起,赶紧离开他们,离的远远的。
夜色静谧,圆月明亮,叶婉蓉悄悄抽出被小意儿紧紧压着的胳膊,披上了件衣服,轻轻推开房门,走进了小院里的杂物间,月光洒在这个温婉人妻白皙的脖颈上,泛起淡淡羞涩的晕红,“吱呀”一声,杂物间的小门顺势关上。
“噗啦”一声,叶婉蓉羞涩的摘下了披在身上的大衣,丰满的玉兔在紧缚的肚兜里颤颤巍巍的呼之欲出。
“蓉儿。”有些干渴的沙哑声音响起,一道黑影贴了上了那道丰满的玉体。 粗大的双手立刻罩了上去,一把扯掉碍事的布料,用力抚慰着躁动不安的玉兔,白嫩的玉兔在他手中变幻成了各种各样的形状。
“夫君~~再用力些”羞涩的娇嗔响起,美妇悄悄挺着丰满的胸膛依上了她的男人,张着小嘴细细喘着娇美的热气,眼中的浓浓情欲仿佛都能滴出水来,她双手支在了男人的胸膛上,将男人压倒在身下的干草堆上,循着男人的喘息吻上了他的唇。
片刻后,红润的香舌一路向下,男人发出了满足的叹息声。
“嗯,哈,嘶——”
“嘶溜~~咕叽,咕啾,嘶~~”
“蓉儿,你好美。”
“哈啊,臭,滋噗——哧溜,滋——臭男人,哧溜~~”含糊不清的嘟囔声淹没在吮吸搅动的水声中。
“唔,蓉儿,为夫要,要不行了。”
“呜呜呜呜。”
“噗,噗噜噜~~噗噗。”
半晌,美妇人直起了跪着的丰润身躯,她抹了把嘴唇的银丝,在肆意偷窥的月光下垂下了羞红的面颊,主动挺身爬到干草堆上铺着的床铺上,挺直了秀美的背脊,前后挪动了身子,然后伴随着身子的往下一沉,她娇媚的重重哼了一声,猛地不动了,只见一蜷秀发被她含在了嘴里,媚眼滴水般畅快的抬头望着屋顶。 没一会儿,美妇人的身子开始被迫上下激烈起伏着,她双手按在前方支撑着,但很快,丝丝香汗打湿了她额前的秀发。
“死鬼,轻点。”半是诱惑半是抗拒的嗔声响起,可美妇人的身躯却抖动的更激烈了,迷醉的红晕在她的脸庞上升起,美艳不可方物。
“啊唷唷,真是~~真是妾身前生的小冤家,哈啊啊~~受不了了~~嗯嗯嗯啊!”
她胸前白嫩的肥兔子在月光下欢快的舞动着,滑出一道道诱人的痕迹,阵阵甜美温婉的模糊呻吟伴随着男人粗重的喘息在这件小小的杂货间里响起,久久不绝。
终于,在一声畅快的娇啼后,美妇人丰腴的酮体无力的倒了下来,叶婉蓉慵懒的趴在夫君的胸口,承受雨露后的娇泽面庞风情万种,她舒服的眯着眼睛,用指头慢慢的在男人的锁骨处画着小圈圈。
“夫君?”
“嗯?”
“我想收养那个我带回来的孩子了。”
“人家同意了吗,她的身世你都知道了?~~嘶!”
“妾身这不还没问嘛,先来跟你商量商量,如果人家是与家人走散了,那咱们就把她送回去,但如果她的家人都已遭遇不测,要不咱们就留下她吧,正好也与小意儿做个伴。”叶婉蓉不满的掐了一下夫君的颈皮,小声说道,眼睛里满是母性的柔情。
“蓉儿啊,为夫一向是支持你的决定的,可是明天你至少也得让我看看那孩子的模样吧。”
“我又不是把那孩子藏着不让你看,只是她太虚弱了,需要好好休息一晚上,你没看我特意都把小意儿的房间留给她了,让小意儿睡我们房间,不过就是委屈夫君你了,今晚得睡在干草上。”
“没关系,为了蓉儿,这点苦算什么。”
~~
“谢谢你啦,楚天哥~~”叶婉蓉突然凑到夫君耳边,伸着灵活的小舌头,吹了一口热气,“我决定~~再奖励你一次你最喜欢的~~”
良久,叶婉蓉才披上大衣,从杂物间推门而出,她看了看小意儿和自己的房间都紧闭着房门,这才松了口气,她双手从院子里的水桶里掬起一捧清水,仔仔细细的漱了好几下嘴,这才重新躺回到小意儿的旁边。
幕间五
红色。
火红色。
一场大火。
血色中的一场大火。
“唔!”染潇月猛地直起身,她望向窗外,阳光正好,在远处,隐隐约约能听到潺潺水声。
这里是?
下一刻,昨日的回忆纷纷涌上脑海,小姑娘沉默的发呆了一会儿,她掀开被子,吃力的翻身下床,鞋子仍然是原来的鞋子,只是仿佛未曾沾染那些泥垢,而身上的衣服全被换成了一个青年女子的衣裳,长长的袖子都垂到了她的腰际,染潇月顾不得整理仪态,匆匆推开门步入到院子中。
蓦地,她瞪大了眼睛,小姑娘急切的环视一周,却发现这和她的梦里发生血色大火的地点几乎一模一样,是的,她这次做的梦里的那场血色大火,并不是发生在染家的宅邸,而是这里。
唰,染潇月的小脸白了,她抬头望天,阳光正是明媚的时候,这明显已经不是清晨了。
“小姐姐小姐姐小姐姐!你为什么不理我啊!”
身前的叽叽喳喳将她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只见一个个头到她眉宇间的可爱小女孩正背着手打量着她,乌黑的大眼睛几乎凑到了她的小脸上。
“你,你是,叶舞君?”染潇月迟疑了一下,开口道。
“叶舞君?唔,好像是我的名字哎,啊呀啊呀,小姐姐你叫我小意儿就好啦,多好听啊,叶舞君听起来好别扭啊。”
“叶,哦不,小意儿,你好,我。”
“小姑娘,你醒了吗?”
一个十分有磁性的男声在她背后响起。
染潇月回头一看,一个束着高高发髻的中年男子离她足有五步远蹲在地上,好奇又亲切的看着她。
“好一个娇若芙蕖,清漪纯净,”中年男人赞叹了一声,“小姑娘,我叫叶楚天,是你蓉姨的夫君,能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我叫——”小潇月迟疑了一下,突如起来的一阵心慌让她喘不过气来,但看着中年男人清澈的眼神,她鼓起勇气道:“染潇月。”
“唔,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呢,那么我们以后就称呼你小月月好了。”男人若有所思的摇了摇脑袋,突然咧嘴笑道。
哎?这,这~~
染潇月对这亲昵的称呼有些不知所措,她站在原地,一时间脑子晕乎乎的。 “叶楚天!你不要上来就逗弄人家潇月,给我去后院除草去。”叶婉蓉从厨房里绕了出来,端着一碗泛着热气的粥,瞪了一眼夫君。后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朝小潇月笑了笑,绕到后院去了。
“潇月,你不要放到心上,我夫君就这个性格,他只是想逗逗你就是了。” “我,我没事的,蓉,蓉姨。”
“小潇月,这一觉起来都快到中午了,来,先喝碗粥垫垫肚子。”叶婉蓉把手中的粥递给小潇月,“然后嘛,你可以先跟小意儿熟悉熟悉,她可喜欢你了,我去厨房忙活。”
染潇月看着手中泛着香气的粥,她突然揪住了叶婉蓉的衣服下摆,等她转过身,看到蓉姨那双温婉的眸子,小姑娘心中鼓起的勇气又突然松懈了,她急的有些泪眼汪汪的,好在叶婉蓉十分有耐性,也愿意包容这个可怜的女孩儿,因此蹲下来静静等着他开口,好一阵子,染潇月脸上才泛起一阵红晕,她垂下头低低的说道:“蓉,蓉姨,我有事想跟你说。”
在小意儿的房间里,她昨夜睡着的床边,小潇月看着蓉姨柔和的面孔,顿顿卡卡的将她流浪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子啊,你还记得那些士兵身上的衣服样式吗。”
小潇月回想了一会,一边比划着一边道:“尖尖的帽子,黑色的甲胄,胸膛那里有银色的花纹,距离远看不清是什么样式,但好像是一头生有翅膀的猛兽。” 叶婉蓉心中一阵沉吟,这很可能是青州那边的军队,但具体是哪位将军的部下就不是她这个隐居山林数年的医者所知的,不过屠灭满门这件事也太过骇人听闻了,当今陛下一直自诩仁君,而她在隐居前也从未听说过朝廷有过将一个大家族尽数屠灭的消息。
种种疑虑泛上心头,她打定主意下次外出采购米面的时候帮染潇月打听打听这件事。
“所以,怕连累到我们,这就是你想离开的原因。”
“嗯。”小姑娘点点头,小手紧紧攥着衣角。
“傻孩子。”叶婉蓉心疼的抿了抿唇,将小潇月揽进怀里,“可怜的小人儿,这些日子你家族在外的店铺估计很快就被查封了,你若离开又能到哪里去呢,还是放心的留下来吧,这里安全的很,在我和你叶叔隐居的日子里,从未有人找到过这里,我们也很期待家里能添一个新的成员。”
“可是。”
“别可是了,就这么说好了,嗯?”
叶婉蓉把下巴埋在小潇月的秀发里,伸手摸了摸她那俊秀的小脸蛋。 “唔,唔嗯,嗯。”这来自于母亲般的温柔瞬间填满了染潇月撕裂的心灵,小小的人儿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其实一点也不想离开这个救了她的温柔女性,颤抖的小手缓缓抬起,内心里的渴望让她难以自持,小手悬着迟疑了一会,很快就用力抱上了身前这个滚烫的怀抱。
“蓉,蓉姨,谢谢你。”小潇月嗫嚅着,颤抖的螓首在叶婉蓉的怀抱里小声道。
走出了小屋,染潇月抬起头,看向站在不远处望过来的两张笑脸,心里这才明白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尽管她清秀的小脸上露出一丝羞涩,但她努力昂着头,扯出一个好看的笑容看向日后将会陪伴她的“家人们”。
幕间六
转眼间九年过去了。
染潇月从一个俊秀的小姑娘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一头乌黑的秀发垂到腰际,肩若雪酥,腰胜青柳,明媚的双眼透露着七分灵动,三分娇俏。 雾灵山滋养了这个当初前来躲避追杀的小小人儿,将自身的灵韵似乎都赠给了这个如今绝色倾世的精灵。
“小意儿,看这边!”
“哗!!!”
“小月月,你这个大坏蛋!不准逃!”
“来啊!来追我啊!”
女子的嬉戏声在这条小溪中响彻不绝,两个互相泼水的大姑娘正是长大后的染潇月和叶舞君,只不过她们此时都比较狼狈,染潇月浑身都湿透了,成熟与青涩并存的酮体紧贴在小衣上,勾勒出一道诱惑的曲线,而叶舞君则更狼狈,不仅浑身湿透,就连她的头发都湿哒哒的垂下来,遮住了她不少视线。
染潇月显然发觉到了自己的优势,她在叶舞君的视线盲区偷偷绕到她身后,在她撩起自己头发的一瞬间,将她绊倒。
“你!”
叶舞君只来得及惊叫一声,身体便向后仰倒在了染潇月的怀里。
“哼哼哼,服不服?不服的话我就松手了啊。”
“呜——服服服,潇月姐,饶了我吧。”叶舞君看着近在咫尺的染潇月坏笑的俏脸,白净的脸颊闪过一丝红晕,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求饶道。
“小意儿,这次又是我赢了呀。”
染潇月得意的将叶舞君扶起来,两人拿过放在岸上的毛布,各自擦干了身体,又拧干了薄衣的水分,这才走向家。
这条小溪是叶楚天划定的堪舆图中和小院一样的属于外人找不到的地方,姐妹俩才干这么放肆的玩水。
但到了院子外头,俩姑娘却都各自躲在了一棵树后,染潇月向叶舞君眨了眨眼睛,叶舞君撅了撅嘴还是开口了,她向着院子大喊道:“蓉姨!叶叔回来了吗?”
“两个调皮蛋,又去溪边玩水了是吧,快进来换换衣服,别着凉了,你叶叔得下午才能从南山镇采购回来。”隔着高高的篱笆,院子里传来一道无可奈何的责怪声。
叶舞君吐了吐舌头,这才拉着染潇月走进院子里,盖因长大了,两姑娘都将男女有别看的分外重要,即使面对的人是朝夕相处的叶楚天,叶舞君和染潇月都会极力避免有一丝走光的可能。
擦干了衣服,叶舞君帮着叶婉蓉在院子里择菜,而染潇月照例转进了后院的小书房,说是小书房,其实就是个小茅屋,里面摆满了一排排厚厚的书,这些书包罗万象,天文地理,政治军事,无不有专门的古籍对其介绍。
染潇月拿起那本被她翻阅过无数遍的褐皮古书,这是本记载了前朝数代的史书,详细介绍了不少当时发生的大事,她回到了自己坐落在小书房旁的小屋,细细研读起来。
“欲求己之明智,莫过于精研古今之变;欲求精研古今之变,莫过于熟读史籍。而读史之法,别无他途,唯有‘设身处地、意境而入’八字。”
熟悉的话语仍回荡在耳畔,这是叶楚天教她看书的方法。
在九年前的某一天,她单独找上了这个亲切和蔼的中年人。
“叶叔,我的亲人在那场屠杀中尽数离我而去,我坚信肯定有人在背后谋划这一切,我长大后要找出凶手,为亲人们报仇。”
“小月月,你的仇人可能远在庙堂之上,而且复仇之路太过凶险,万一被对方的爪牙抓到怎么办,如果你的族人还活着,可能他们最希望的,是让你快快乐乐的活下去。”叶楚天劝道。
“叶叔,我一定要报仇,求求你教我吧。”
“教你如何复仇?哈?我,我最多只会堪舆地形罢了。”
“后院的小茅屋里满满的都是书,我虽然懂得不多,但也知晓那是些足以驾驭人心的力量。”
“你还懂权谋算计?可这,那只是我的藏书罢了,平时又不看。”
“噗通”
“等等等等,你这孩子,别跪啊,你先起来,起来说话啊。”
染潇月没有言语,她也不知道叶楚天是否是一个隐居的高人,但这几天生活下来,她知道蓉姨是决计不会教她去做那些危险的事的,所以她别无他法了,只能寄希望于叶楚天。
对不起。
染潇月内心一遍遍默念着,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做法既无耻又卑劣,利用叶楚天的怜悯心去满足自己对复仇的渴望,但自从她修养好身体后,复仇的念头就一直徘徊在她的脑海,为了学会本领去复仇,她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少女的心痛如刀绞,无地自容的羞惭让她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但她仍然昂着头,哪怕是眼里满溢着晶莹。
叶楚天蹲了下来,平视着少女的双眼,在那一汪深潭里熊熊燃烧的,是复仇的火焰,那滚烫的温度,让他内心的某根弦被触动了一下。
那种执着劲,让他止住了劝说的念头,还未隐居的年轻时候,他又何尝不是满腔血性,没有感受过家破人亡的痛苦,又有什么资格去让别人放手呢。 “行!我答应你。但我只能教你也只会教你使用那些计策,而且这件事不能跟你蓉姨说,她要是知道你一心想着复仇,怕不是得心急如焚。”叶楚天最终还是拗不过小女孩内心的执着,他其实也明白,这种血海深仇肯定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如果是他,肯定也会拼尽全力去复仇的。
“最后,答应我,一定要量力而行,千万要保护好自己,你要知道,在这片雾灵山中,永远有人担心着你,挂念着你,如果遇到不可阻挡的危险就赶紧回家来,这里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叶楚天一脸严肃的跟染潇月拉起了勾勾,誓言已成,看着少女认真的模样,他脸色复杂,心中突然有点懊悔起来。
“我知道了,谢谢你叶叔。”
“哎——不要谢我,快起来吧,我都不知道我这答应你究竟是对是错。” 从那之后的每一天,染潇月都会在叶楚天的指导下学习经传里的谋略计策,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了,聪慧的她学会了如何察觉敌人的恶意,学会了用只言片语改变事情的走向,学会了将世人布局成一颗颗棋子,从而下出一盘自己想要的棋局。
染潇月苦笑了一下,她笃定九年前的自己绝对料不到自己如今的模样,一副美丽的外壳下,藏着尽是些心计谋算。
好不容易拉回了往日的思绪,染潇月却发觉今天的心好乱,这书是怎么也看不下去了,她无法代入书中那些事件,整整九年了,她常常梦回那个血与火的染家宅邸,她知道,不甘的冤魂在她耳边哭泣,身为染家唯一的幸存者,她有责任,也必须为逝去的亲人报仇,这些年她在叶楚天的指导下将这一整屋的书翻了好几遍,用他的话概括,早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是时候出山了呢,染潇月的心情突然激荡起来,九年了,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她离开小院最远的距离就是随着蓉姨到山另一面脚下的南山镇采购点物资,在打听中知晓,当年的染家血案被冠上了叛国的罪名,现在,已经没有人还想过染家是否还有遗孤了,这正是她调查当年凶手的好时机,染潇月在屋里反复踱着步子,思量着这个既大胆又合理的想法。
晚饭的餐桌上,染潇月是以外出游历为借口提出的,她知道,蓉姨是决计不让她去做复仇这件危险的事情的。可即便如此,叶婉蓉仍是紧锁眉头,各种不放心,小意儿也无精打采的,饭都没吃下几口。
可雏鸟终究要远飞,小小的人儿也终究会走上波澜壮阔的人生路途,在染潇月好几天的坚持下,叶婉蓉最终同意了。
三天后的清晨,染潇月悄悄的从床上爬起来,她拿起自己收拾的小小包裹,轻轻推开门,今天是约定好离别的日子,但她想早一点离开。
既然离别已在所难免,又何必用泪水去灼伤他人。
最初蓉姨答应的时候她还有点兴奋,毕竟将要时隔九年再一次自由的前往广阔的天地,但越到了离别的日子,她便有些茶饭不思了,这不大不小的院子里,承载了染潇月太多太厚重的记忆,是她最无助时的避风港,是她成长为大人的摇篮,在这里,她收获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另外几个人。
这一去,不知道经年才能回来,世事凶险,也许这一别就会是天人用隔了呢。 染潇月给小意儿和蓉姨的门缝里各塞了一封信,最后不舍的看了一眼小院,似是要将它永远印刻在心底。而后便狠下心转过头,擦过眼角的泪珠,推开了小门。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叶楚天竟然就坐在小院外的一个小凳子上,静静的等着她的到来。
“叶叔?你,你一宿没睡?一直在这等我?”染潇月惊得话语都有些卡壳,她有些脸红,像个做错了事又被发现的孩子。
“嗯,就怕你这孩子不告而别了,果然如此,幸好等到你了。”叶楚天叹了一声,递过去一个大大的包裹,“拿着,这是你蓉姨三天连夜给你赶制的一些东西,她现在累的睡着了,不然应该是跟我一块在这等你的。”
染潇月默默拿过了包裹,“谢谢你叶叔,我不在身边的日子,你和蓉姨一定要保重好身体。”
“我会的,”叶楚天突然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答应我,在你去寻找仇人之前,先替我去一趟蜀地,峨眉金顶有我的一位故人,禅号智玄,通晓古今,也许他能为你指条明路。”
“千里之外的蜀地?”
“对,人生中最宝贵的时间怎能全浪费在复仇上,趁着你年华正好,顺道去看看这大秦的山河吧,反正短则数月,长则一年,它必将成为你生命中一道炫丽的光彩。”
“我答应您,”听着叶楚天沙哑的声音,染潇月低下了头,额前的刘海挡住了她红红的眼眶,“就此别过了叶叔,保重了!”
“珍重!有空记得回来看看!”
染潇月大步向前跨了几步,忍不住转身哽咽的喊道:“叶叔,替我转告蓉姨和小意儿,我永远会在心里念着她们的!”
长长的秀发一摆,似是怕自己后悔似的,染潇月加快了脚步,很快就离开了叶楚天的视线。
哎——又何须转告呢,叶楚天缓步走向一旁的树林,搀扶起依靠在树上拿着手绢不停抹着泪的叶婉蓉,安慰道:“娘子,不要难过了,孩子张大了,总是会有自己的主见的,我们要做的,就是慢慢放手,让她们追逐自己想要的。” “你说的轻松!这么多年了,潇月早就被我当成亲骨肉一样,如今说走就走了,呜呜呜,她说要外出游历,可江湖这么大,再次相见又不知是何时年月,我能不心疼吗!”
听着妻子的话,叶楚天的心猛地揪了一下,他环住妻子的腰肢,婉蓉如今还以为潇月是简简单单的去游历江湖去了呢,感受着胸口一片暖湿,叶楚天的心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懊悔当初答应了染潇月的要求,但此刻早就为时已晚,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和妻子一块为他们的“女儿”祈祷罢了。
幕间七
旬月之后
“别跑!”
“站住!”
竹林里,染潇月闷头狂奔,身后有不少包着头,穿着短衫的疤脸汉子紧追不舍。
再快点!
把他们引到自己先前布置的陷井里就好了。
快了快了!
“嗖!”一只流箭擦过她的耳畔,击散了绑起的发髻,柔顺的秀发如瀑布般纷纷扬扬的落下,但染潇月仿若毫无察觉一般径直赶着路,窈窕的背影在宽大的长衫里若隐若现。
“大哥!你看这公子细皮嫩肉的,怕是那里也紧的很,不如一会儿抓住了先让小弟尝个鲜,再杀了也不迟。”
“嘿,就你小子鬼点子多,那也得先抓住了他再说!赶紧给我追!” 染潇月自然是听得见身后土匪的叫嚣,她气得咬住了嘴唇,一边为他们对男人还有兴趣感到无耻,一边下定决心要让他们在陷阱里生不如死。
还有两百米了,染潇月心中一喜,她甚至看见了先前当做记号的巨石,可就在这时,从另一侧的竹林转出来一个穿白色澜衫的女子,正迎面走上来。 什么啊,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路人。
“你快跑,后面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快跑开啊!”染潇月焦急的喊着,拼命朝那个女子挥手。
可那个女子却充耳不闻,只是将大拇指顶开了长剑的剑鞘,染潇月看见了这一幕,但她并不认为这路上随随便便遇上的人就能敌得过身后这数十个沾有人命的暴徒,于是在经过她身边时甚至拉了她一把,但发现根本拉不动对方,只好咬着牙继续向陷阱处跑去。
“老大,这还有个,一块灭口了吧。”
“还用说吗,抄家伙!”
为首的壮汉一边追着染潇月一边从背后卸下条厚重的朴刀,顺道挥向白色澜衫的女子。
“叮!——”
“碎!”
这怎么与他预想的撕裂血肉的声音不同,壮汉只看见一抹寒芒在他的朴刀上浮现,那厚重的刀身就立刻飞溅成无数碎铁,然后整个人便惨叫着倒在地上,大脑都被朴刀飞溅的碎片贯穿了。
后面几个土匪在惊愕中纷纷掏出了武器,大声吼叫着朝着白色澜衫女子挥砍过来,寒光飞舞中,眨眼间便纷纷倒在女子手中的长剑下,每个人的心口都插着原本握在自己手里的半截武器。此时早已跃上巨岩的染潇月早已看呆了,万万没想到这路人竟真的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她急忙从巨石上几步跃下来,向着那个女子跑去,本想着当面感谢她出手相助,可是似乎是察觉了染潇月的脚步声,白色澜衫的女子竟也加快了脚步,几个呼吸间就与身后的染潇月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喂!你等等啊,我还没感谢你呢!”染潇月气急败坏的叉着腰,看着远去的白色身影,心中甚是费解。算了,追不上也罢,赶紧去让那个胆小的县丞过来收尸,好领取悬赏才是重中之重,钱囊已经好久没有过鼓鼓囊囊的时候了。 要不是那个兔子县丞怕土匪报复他家里人而不敢派差役跟我来捉拿这些刽子手,我至于以身犯险引诱那些土匪到陷阱里去吗,染潇月愤愤的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头。
此刻距离她离开雾灵山已有旬月之久了,在这些日子里,染潇月女扮男装,化名叶天澜,毕竟染这个姓氏还是见不得光的,好长一段时间里,染潇月可谓是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她开始活用经传里学到的知识,这期间,她被欺骗过,被威胁过,甚至好几次差点丢掉了性命,但这些大难不死的经历都丰富了她的成长,当行囊里的盘缠快用完的时候,她便通过完成各种富人的委托和官府的悬赏来赚取路费,以此度日。她一路向巴蜀跋涉,不知不觉间已走过了冀州的地界,现在刚在并州琦安县里解决了骚扰城里的一伙强悍土匪。
琦安县县衙内
“县丞老爷,土匪我已解决了,你可以让人去城郊十里之外的竹林里去给他们收尸了。”
“什么?你确定你所言为真?”
“当然,赶紧去吧,我等着领赏金呢。”
“王林!你领着你那十多个手下去这位叶公子说的地方去看看。”
染潇月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了公堂上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主动给自己沏了一杯茶,虽说这人不是自己杀的,但那个绝世高手跑的那么快,想必也不会在乎这些身外之物,此刻她就要装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假扮那位高手,若是自己对这些官场的老油子稍稍显露些恭敬之意,以他们那些雁过拔毛的性格,到手的赏金多半就得少上一半。
这些细节,染潇月一向拿捏的很好。
一个时辰过去了,衙门外传来阵阵马蹄声,护卫头子王林快速跑了进来,脸色难看的对着县丞耳语了几句,县丞的表情立刻瞪大了眼睛,转身从后房捣鼓了一阵,末了捧出一个皮囊,脸上堆着笑,双手尊敬的递给了染潇月,并表示如果她愿意留下来做他的护卫的话,俸禄绝对包染潇月满意。
对于这些痴心妄想的要求,染潇月只是轻笑一声,掂量了一下包裹,确认赏金差不多之后,不带回头的大步跨出了县衙的大门。
嗐,这么多的赏银可够自己行走不少时间了。
不过废了这么多功夫,可得好好犒劳一下自己啊,染潇月转头瞧了瞧,小小的县城里,仅有一座高楼耸立,远远的就能看到高高挂起的牌面——四季楼。 “就是你了”,染潇月心中选定,便迈步走了过去,此刻正是饭点,楼里的人也不少,但很快,她惊讶的发现,在酒馆的一楼有不少人围成了一圈,在那叽喳言语,似乎有什么热闹。
染潇月凑了过去,拨开一两个人,映入眼帘的赫然是那一身白色澜衫的女子,站在她对面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手里举着一个秀气的荷包正喋喋不休的奚落着她。
“没钱还敢来我四季楼吃饭,你当我这儿是施舍乞丐的地不成?一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不知数。”
“就是就是,没想到这么一漂亮姑娘人模人样的,竟然会想白吃白喝。” “我看啊,她多半是从妓院里逃出来的,逃的急了,身上一个子也没带。” ~~
染潇月看不清女子的神情,但看清了她握在剑上的手已青筋暴露。
“没有钱也可以,我楼上可有的是房间,要不,我们上去谈谈,哎嘿嘿。”掌柜露出了些男人都懂的笑容。
这帮闲人,狗嘴里永远吐不出象牙,染潇月狠狠踹了她身前那个风言风语的小子一脚,让他痛苦的弯下腰,又屈指一弹,一颗足有十两的碎银“啪”的一声打在了大腹便便的掌柜脸上。
“得饶人处且饶人,只不过是一顿饭钱,又何必冷言冷语苦苦相逼! 染潇月冷冷说罢,从掌柜手里夺过秀气的荷包,又驱散了围观的人群,趁着掌柜痛的呻吟,她本想拉起坐着的女子一起走,没曾想女子先一步握住了染潇月伸过去的手,一股紧握的大力传来,但很快又消失了,染潇月虽有疑惑,但还是将女子她拉了出去。
走在了宽敞的街道上,染潇月这才细细打量着身边的妙人儿,柳叶眉浅浅弯弯,朱口丹蔻,一双眼睛细看如同两汪明澈的深潭,素颜精致却冰冰冷冷的,似乎是不喜言语的样子,染潇月有些好奇,两次相遇还挺有缘分的,于是便开口道:“我叫叶天澜,之前在竹林里,你还救了我一次呢,当时还没来得及追上你表达感谢呢。”
“沐歆。”女子迟疑了一下,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路过了一个买馅饼的小贩,染潇月上前买了两个馅饼,也不管沐歆之前吃过饭,往她手里又塞了一个。
“喏,你的荷包。”她将沐歆的荷包递过去,谁知沐歆并没有接,她有些难为情的看了看染潇月,一只手拿着馅饼,一只手提着剑,只好道:“麻烦你系在我腰间上吧。”
染潇月瞪大了眼睛,道:“男女授受不亲,这样做不大好吧。”
“没关系,你是女的,好人。”
这下,恍若一道雷霆从染潇月的头顶直直劈下,她整个人都傻了,自己的易容和伪声是让叶楚天都拍案叫绝的存在,出来这么多天也从未有人识破,怎就这么轻易的被沐歆看破了呢。
“沐姑娘,瞧你说的,这个玩笑并不好笑。”染潇月打了个哈哈。
“我摸过你的手腕,这分明是女子的骨架,秀气娇小,不会错的。”沐歆说着,眼神淡淡的看着她,仿佛是在说你继续狡辩。
原来是这里露馅了,习武之人真的好可怕,染潇月苦笑着,给她系上了荷包。她不再掩饰了,“那沐姑娘,你此次出来是有什么事吗?怎么会连~~” “从家里逃出来的。”沐歆打断了她的话,又咬了口馅饼,眼神有些空洞的看着前面来往的行人。
染潇月沉默了一会儿,心底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你现在也就是无处可去喽?”
“嗯,算是吧。”
“那不如和我结伴而行吧,我是要去巴蜀之地,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你我一起在路上也会有个照应。”
“好。”
“啊?”染潇月没想到沐歆竟答应的如此爽快,疑惑道“你不需要,不需要再考虑一下吗?”
“你是好人,而且是女的,我对去哪里无所谓,只要不被家里人抓到就行,嗯~~还有——还有——”
染潇月等着她皱着眉头思考。
“我没钱了。”
“我真的没钱了。”沐歆看着染潇月,呆呆的咽下最后一块馅饼,她歪了下头,“簪子当了,手环当了,项链当了,玉牌也当了,连衣服都换了身便宜的。” 说到最后,言语中竟带点委屈。
“我能斗胆问一下你的身份吗。”
沐歆疑惑的看了染潇月一眼,但还是道:“云州沐王府。”“我是沐王的女儿。”
好家伙,染潇月心中咯噔一下,少女的小心脏有些受不了这刺激,出山之后她也是大致了解了一下朝廷,云州的沐王是唯一一个异姓封王的家伙,替朝廷长期镇守边疆,没想到自己路上偶然遇上的竟然是他的女儿,怪不得习惯性的让他人服侍给她系上锦囊。
“等等,你那块象征身份的玉牌怎么当的,他们竟然敢收沐王府的玉牌?” “他们当然不敢,我第一次去当的时候把他们差点吓跪了,后来我只好用跃麟将玉牌上的字割去,另找了家当铺才卖掉,哦,跃麟就是我怀里的这把剑,那玉牌本来值好几百两的,结果就卖了五十两。”沐歆慢慢说着,可怜兮兮的舔了舔油汪汪的手指。
染潇月看不下去了,这姑娘估计饿了挺长时间了,她把自己的那份递给她。 “谢谢你,叶姑娘,你是个好人。”
沐歆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大口大口的咽下馅饼。
“你方便的话能讲述一下你出走的经历吗?”染潇月有些奇怪,云州离并州万里之遥,要是离家出走的话就她这样呆呆的性格,怎会走的如此之远。 后来听着沐歆的解释,她才大概明白了,这傻姑娘本是沐王的独生女,全府上下对她宠爱的紧,平日里都不让她出去,生怕出了点意外,只得憋在府上练武,后来沐王妃又有了身孕,又逢此次沐王进京述职,所以便把一直央求出去的沐歆带着了,可这姑娘凭借着身手,终于在并州附近脱离了护卫的看护,逃了出来,因为从小锦衣玉食,所以充饥之时找的都是些名贵酒楼,辗转数日,身上的钱很快就花光了,连饰品都一件件当了出去,幸好这次遇见了染潇月。
按年龄来说,她俩算是同龄人,这倒是稀奇。
染潇月唏嘘不已,这妙人儿的经历戏剧性也不比自己差到哪去。她将沐歆领到了自己之前订下的旅店内,自己换上了女装,有沐歆武功这么高强的人在身边,自然再不用以男性的身份伪装。
有着沐歆的身手,再加上自己的智谋,前往蜀地的这一路估计就好走多了,染潇月不禁暗暗欣喜起来。
夜晚很快就降临了,染潇月拉着沐歆走出旅店,这琦安县临着虞江,夜色中江水涛涛,江畔上,染潇月蹦蹦跳跳的,一绺靓丽的长发迎风飞舞,弯月般的峨眉,一双美目细长明媚,秀挺的瑶鼻,两瓣香腮樱红粉嫩,娇嫩的肌肤如冰似雪。 “嘻嘻,沐歆,你是不是厌恶男人啊,如果说之前在酒楼里你抓住我的时候发现我是个男人,是不是就不会跟我走了啊?”
“我,我也不知道,小时候有好多什么什么候的到我家提亲,当时我看那些公子哥望着我的贪婪眼神,就仿佛要吃了我一样,所以之后就挺讨厌男人的。” “哦~~原来在竹林里你当时以为我是男人,才不愿停留听我道谢是吧。”染潇月突然停下脚步,凑近沐歆,看着她那份精致白净的小脸在她的靠近下泛上一抹不知所措的红晕。
“啊呀啊呀,我们的沐歆大小姐好美啊,这红扑扑的脸蛋,嘻,真让人想咬上一口呢。”染潇月笑着作势张口欲咬,露出可爱的贝齿。
“别,别这样~~靠这么近,感觉~~怪怪的。”沐歆脸色微红,小声嘟囔着。巧笑倩兮的少女对她如此亲密,在那双含笑的双眸下,就连对方呼出的馨香热气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身体本能的反应让她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嘻,我说小歆儿,你这装束的看着冷冰冰的,我来给你重新打扮打扮。”谁知染潇月展颜一笑,转到沐歆身后,替她整理起鬓发来,她用轻柔的手指把沐歆的散发收拢起来绾到脑后,用一根皮筋绑起来,额前留下几绺秀发,稍稍遮掩洁白的额头,“来,睁大眼睛,自信一点。”
“再大一点。”
“对,就是这样,看不出来嘛,你还有种英气的美。”
“英气?就是有种英姿飒爽,特别吸引人的美。”
染潇月将沐歆拉到了一个卖首饰的小贩前,让她对着镜子看看,铜黄色的镜面上,一个娇俏白净的女子正带着点羞意的望着镜中的自己,修长入鬓的黛眉下,一双寒潭泛着点点桃波,绯色的红唇轻抿,莹润洁白的额头旁抵着另一个笑嘻嘻的面孔。
“怎么样?好看吧。啧啧,真是人见犹怜啊。”
沐歆看了半晌,确实感到镜中的自己比以往更有种独特的魅力,但具体是什么也说不上来。她放下镜子,蓦然想起身边的可人少女对她做了许多亲密的动作,只得带着点羞意抿了抿嘴,对身边嬉笑的少女道:“谢谢。”
美丽的少女之间总能找到愉快的话题,经过这几番亲密的接触,活泼开朗的染潇月很快就让沐歆褪去了交往的生涩,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
这对于沐歆来说,更是极为珍视这第一份同龄人的友谊。
尽兴的游玩罢,二人回到旅店,准备就寝。
“小歆儿,这床这么大,不如我们一起睡吧。”
“一起~~睡?”
“对啊,这在好朋友之间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好朋友之间~~正常的事?”
沐歆脸色发烧的看着染潇月当着她的面一件件脱去衣服,只剩一件月白色的小衣,倾国倾城的面孔下是娟秀的锁骨,再往下,是在肚兜上方的两团浑源玉润的半圆,啊啊啊啊啊,沐歆捂着眼睛不敢往下看了,同为女人,但当她看到染潇月那身曼妙性感的酮体,竟感到气血上涌,鼻间发热。
“来嘛,都是女人,难不成小歆儿还害羞了?”染潇月笑嘻嘻的走过去,拉住了沐歆的手。
“谁,谁害羞了。”沐歆放下手,梗着脖子反驳到,浑然不知绯色的霞光已经染红了她的白颈。
沐歆闭着眼解开了自己的澜衫,很快将自己脱的也只剩一件里衣,从另一侧爬上床,背对着染潇月,小心儿砰砰直跳。
这可是她第一次与娘亲之外的人同床共枕,虽说都是女子,但女儿家家,心中总有种旖旎的羞意。躺了许久,却发现身边的叶姑娘却安分得很,沐歆心里突然有种淡淡的失落感,她转过身,仰面朝上,小手突然触碰到一只柔荑,反手就被它包裹在下面,染潇月握着沐歆的小手,用一种飘渺的语气轻轻的说道:“小歆儿,我悄悄跟你说,你脱衣服的时候我才发现,你的那里好大啊,嘻嘻,比我的还要大呢。”
“你。”沐歆羞的又气又急,她正想着该说什么话反击这个不正经的好朋友。却听见枕边人的呼吸渐渐平稳,形成一个恒定的韵律。
小叶子睡了呢。
沐歆悄悄放下了拌嘴的心思,她往向窗外的月亮,一种奇妙的温馨感在心中弥漫,这就是有好朋友的感觉吗。
有小叶子在身边,真的很不错呢。沐歆闭上眼,在心里喃喃道。
番外青鸟(染潇月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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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间八
“小歆儿,你倒是等等我啊。”染潇月一边跑着,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 “我不是说了让你在石头上休息一会儿,我去帮你寻根趁手的木棍当个拐杖嘛。”前方的沐歆停下脚步,又好气又好笑的扶起追过来的好友。
“不!小歆儿这么可爱,我可要时刻看着她,万一被哪个突然出现的公子哥拐走了怎么办,到时候我哭都没地哭。”染潇月开着玩笑,悄悄戳了戳沐歆的小腹,触感温热又有韧性。
“别闹了。”沐歆脸色一红,她忍不住四处看看,发觉官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她松了口气,打掉染潇月作怪的手。
“我陪你一起,这总行了吧。”沐歆无可奈何的应道,她话音未落,便感受到自己的小手被身旁的人牵起来了,十指紧紧相扣,她抬头,迎上好友笑吟吟的眸子,只感觉脸色发烫,有些不自然。虽然这牵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每次从掌心传递过来的温度总能让她感到有一阵热流涌遍全身,让她有些羞涩,但又感觉十分安心。
又走了一阵,沐歆终于选择了一根合适的树枝,用跃麟削成了木棍的形状递给了染潇月,后者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她的手,正八经的走起路来。
此时距离她们相遇又过了旬月,所幸并州离京畿只隔了一个冀州,治安还算不错,两人的脚程又不慢,此刻已至并州边境,马上就要到青州了。
直到日暮十分,两人站在一个小山坡上才望见了前方飘扬着张大旗,新酒客栈几个字历历在目,两人顿时松了口气,看来今天不用露宿山野了。
沐歆就要越过山坡向前走,却突然被染潇月拉住了,看着好友比划的手势,沐歆虽然一脸疑惑,但还是顺从的蹲了下来。
“你有没有问道奇怪的味道?”
“什么味道?”
“是血腥味。”
染潇月几乎感笃定,山坡下的小客栈发生了意外,对人血的敏感性自从十岁那年就牢牢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你再看,有人出来了。”
一个汉子走出小客栈,只见他几下爬上了屋旁的旗杆上,将那张新酒客栈的旗子扯了下来,又塞入怀中,大步走进了客栈,最后关上了大门。
“第一处蹊跷,他们平白无故摘下了客栈的大旗,这样远方的行人便不知此处还有一处客栈。第二处蹊跷,此时还未至深夜,却紧闭客栈门不接客,这不是正常的客栈所能做出的事。第三处蹊跷,你看见了吗,旗杆旁的屋檐下,明明竖着一根长杆,这人不选择用长杆轻轻松松的调下旗杆,反而是爬上去摘下旗子,我甚至估计他都不是客栈的人。”
染潇月顿了一下,严肃的对沐歆道:“但若是以上发生了一条,就算勉强可以解释,我们也应该提高警惕,更何况是此刻全占了呢。”
“那我们怎么办?”沐歆皱眉问道。
“要不我们往西走一段距离找个安全的地方露宿吧。”
“我们还有多少盘缠。”
“不多,二十多两银子吧。”
“想来就算是客栈里发生了血案,最多也就是些土匪强盗之类的,来多少我都不惧,要不我们就~~”
染潇月看着沐歆清冷的眸子,沉吟了一会儿,她借着升起的月色,看了看客栈里的马厩,三匹快马,一辆窄小的马车,想来最多四五人,沐歆的实力她是知道的,一路走来,大小凶险无不一一化解在沐歆的剑下,对付四五个土贼肯定不会在话下。
“你是不是想喝酒了?”染潇月冷不丁的突然说道。
“对啊,啊啊不是不是你听错了。”沐歆脸色通红,一下子支支吾吾起来,沐王好酒,他的女儿自然也差不到哪去,但自从上次发生了沐歆喝了不少酒后差点把卖酒掌柜给砍了的事,染潇月就对沐歆喝酒的事严加管控。
“你不用掩饰了,”染潇月叹了口气,“我也想睡一张舒舒服服的床而不是粗糙冷硬的树干。”
“那我们~~”沐歆眼睛亮了起来,她忍不住轻轻抿了抿嘴唇。
“那我们就去探探这新酒客栈。”染潇月笑着刮了一下好友的鼻尖,同意了她的想法。
二人悄悄摸近了客栈,清晰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此刻就连沐歆都知道此处必有人丧命了,染潇月躲在客栈附近的草丛里,默默听着里面传来大声的喧哗,各种吹牛皮和污言秽语。
“吴老二,你他娘的给老子脱下裤子瞧瞧,呸!老子倒要看看你那根蚯蚓又多大能耐,还说自己能把秀楼里的小玉姑娘肏的神志不清,吹牛吧你。” “王扒皮你叫什么,三个尸体挺在这我怎么硬的起来,知不知道古时有个叫嫪毐的人,他胯下的肉棒纵使系上了大铁垛子依旧能舞动的虎虎生风,实不相瞒,在下的可比他更胜一筹。”
“你他娘的别光说的文绉绉的,给老子亮出来看看啊!”
“哎哎哎别吵了,大哥还在楼上看着东西呢,你们要是因为吵耽误了大哥的事,大哥可不会饶了你们。”
屋里的吵杂声音顿时少了不少,似乎几个强盗都对大哥挺畏惧的。染潇月等了等,她对强盗大哥看管的东西有点感兴趣,但过了好久也不见他们谈到那东西,只好放弃偷听。
染潇月根据口音默默数了数,大厅里一二三,还有门口估计会有一个放哨的,四,楼上一个,五。
她小声的跟沐歆说明了一下情况,又赶紧拉住拔剑就要冲上去的好友,让她从后厨里潜进,这样潜入比破门而入更占点优势,纵使很放心好友的剑术,染潇月仍想将受伤的可能降到最低。
沐歆自信的对她点了点头,弯着腰抱着剑走了,待她消失在了视线之外后,染潇月攥紧了手心里几枚尖锐的石子,她自然不会任由沐歆一个人对付那几个强盗,关键时刻她也会出手相助的。
一番激斗过后,大厅里倒下了五具尸体。
“呼——这最后一个敌人可真难缠。”沐歆抖了抖手臂,似乎被震的有些发麻。染潇月解开水囊,喂好友喝了几口,她让沐歆好生休息一会儿,她上楼看看,那被老大看管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踱步上楼,她很快就找到了老大待过的那个房间。只见房间里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除了几件挂起来的衣服和行囊,唯一让染潇月感到疑惑的就是角落里放着的一个大木桶了。她走进木桶,却听见里面传来很低的闷哼声,染潇月掏出了匕首,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打开木桶。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只见里面猛然蹦出一个浑身被束缚的年轻人,像个蛀虫一样扭来扭去的,眼睛上蒙着黑布,口中塞着麻布,看着好不可怜。
染潇月没有放松警惕,她拔出了塞在年轻人口中的麻布,本想问他一些事情,谁知。
“你们这些无法无天的强盗!草芥人命!抢夺财产!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出言劝你们去自首竟然还绑架了我,我不是都跟你们说了吗,我可是当朝大将军徐苍的儿子!你们这些顽固不化的卑鄙无耻之徒,我父亲迟早不会饶了你们!” 染潇月愣了一下,随急模仿着之前听到的男子声线道:“几个人的性命又如何,老子杀的人可不差这几个,要不是你当众大喊你是徐苍的儿子,老子可不会留你的性命。”
“卑鄙!早知道你们如此十恶不赦,我就不该劝说你们,应该一开始就豁出这条命跟你们搏斗的,混蛋!有本事放我出来我们一对一,生死由天定!” “想的到挺美,等到时候拿你去威胁你父亲,嘿嘿,想必你父亲为了你的安全一定会满足我们很多要求吧。”染潇月一边说着,一边无声的笑了,虽然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怎么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的,但应该是个正义感极强但十分天真的年轻人罢了,估计从小都在大人的看管下成长的,一点江湖经验都没有,甚至笨的有些可爱。
“小人!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染潇月脸色一变,她猛地扇了年轻人一巴掌,又扯下了蒙着他眼睛的黑布,这傻子,刚刚是要咬舌自尽呢。
“你!”年轻人蒙圈了,刚刚还要自杀的他呆呆的看着染潇月倾城倾国的面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什么你,还不赶紧从桶里出来。”染潇月不耐烦的说道。趁着年轻人呆滞的时候,她早就将绑着他的绳子给割断了。可这人却一直盯着她的面孔看着不停,实在是恼人的很。
“天啊,仙女,仙女会说话了!”青年喃喃道。
“啪!”
“哎呦——”
染潇月拿起一旁桌子上的水杯,狠狠的敲了一下青年的额头。转身走出房门,迎面遇上了沐歆,冷艳的人儿一手托着个瘪瘪的钱袋,另一只手举着个盛满酒液的小坛子,一口一口的喝着。
“他们的钱袋里一共就这么点了。”沐歆看着染潇月,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她微张檀口,靓丽的双眼睁的大大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染潇月关上了身后的房门,上前捏了捏沐歆的小脸,悄悄跟她说了说年轻人的情况。
半晌,沐歆脸上的红晕终于消下去了,她向染潇月点了点头,打开了房门,坐在床边若有所思的年轻人听到声音,立刻站着走过来,却发现之前那个仙女前面还有一个女子,英姿勃发,冷艳孤傲。
他咽了口唾沫道:“你们,你们好,我叫徐厉,来自青州徐家,敢问,敢问两位姑娘芳名。”
染潇月和沐歆对视了一眼,她道:“上来就想知道救命恩人的名字?你先把你是如何被抓的说来听听。”
徐厉一直看着染潇月,都有些出神了,又被沐歆拿剑柄拍了一下,这才缓过神,他不好意思的笑笑,将他的一切都细细道来。
原来他是当朝大将军徐苍的三公子,本名徐黎,但徐苍嫌他小时候优柔寡断,性格懦弱,改名徐厉,一直训练着他的胆量,徐厉在祖地青州长大后,徐苍便让他着身赴京,但从未经世事的他只学会了书里儒道的那一套,不听长辈的劝阻执意一人赶赴京城,结果在青州边境的小城里因看不惯强盗的行径,用书里的一套劝阻,被人不讲武德的抓了起来。
“停停,我们不需要再听你徐家的各种家长里短了,到这就够了!”沐歆听了好一会,头都大了。
不就一被从小保护的好好的一孩子吗,一点行走江湖的本是也没有,一遇到危险就差点嗝屁了。
徐厉本能的望向染潇月,看她的脸色需不需要自己再讲下去,染潇月摆了摆手,徐厉立刻乖乖闭上了嘴巴。
“就这样吧,你呆在这个屋里睡一觉,明天自己该哪哪去。”染潇月下了最后通牒。
“等等!别走!”看着两位姑娘转身离去,徐厉急了,他喊道,“我这里有很多很多钱,恩人姑娘,你们一看就是行走江湖的,一定需要很多钱吧,我愿意把钱全都给你们,只求你们能满足我一个小小心愿!”
沐歆被气笑了:“你有没有搞错,是我们救了你,要是没有我们,你没几天就会被这伙强盗杀死,如果真心想报答我们,赠予金钱的时候还要提要求?” “我,我,我徐厉烂命一条,小仙女,哦不,恩人姑娘想拿走随时可以拿走,我欠你们一条命,但那很多的钱必须请你们满足我一个小小心愿。”徐厉歇斯底里的喊道,他的双眼一刻都没有离开染潇月。
沐歆冷哼了一声,对这个不知感恩的年轻人满脸厌恶,她拉着染潇月转身就走。
“等等,等等!我带你们看看那些钱,那些珠宝!你们先别走啊!”徐厉连忙跟了出来。
染潇月皱了皱眉头,她停下了脚步,望着好友不解的目光,她想的却是,不知徐厉所说的钱财有多少,如果很多的话,那么满足他一个合理的请求也未尝不可,虽然这个徐厉的做法以及他这个人她也很讨厌,但充裕的钱财意味着她和沐歆不用再以身范险去接各种委托度日,尤其是沐歆,她剑术高超,往往动用武力都是靠的她,时间长了难免有受伤的风险。
染潇月轻轻摸了摸沐歆的手,回头对徐厉道:“带我们去看看吧。” 三人最后来到了马厩旁,徐厉动手在那个窄小的马车坐垫上几下挪动,最后卸开了一个盖子,从中取出了两个锦囊,一个装着满满的银子,另一个装着许多珍宝玉石,他毫不避讳的将这两个锦囊递给了染潇月。
染潇月估算了一下,这么多财宝,如果全换成路费,她和沐歆两人穿过青州绰绰有余,甚至还能剩下不少。“你有什么要求?”她问道。
“你们去哪,我希望跟着一起去,带上我吧,求求你们了。”徐厉哀叹道。 “那就算了,这钱不要也罢。”
“等一下,我二叔善营商业,他一手开办的天香楼遍布大秦帝国,等用完了这些钱,我可以随时去天香楼要钱,这样我们就一直不会缺钱了。还有还有,天香楼的美酒可是有名的很,有我在,你们免费喝,我保证!”
徐厉拍着胸脯道,他显然也看见了沐歆手里的小酒坛子。
沐歆悄悄变了脸色,有些迟疑,她望向染潇月,却见染潇月沉吟片刻道:“可以,但我得提前说明几点,第一,你得时刻距离我们至少三丈远,不论何时何地都不准靠近,第二,既然你说你欠我们一条命,那我们说的话你都要无条件遵从,第三,如果哪次你履行不了你的承诺,自觉离开。”
“我答应你!”徐厉激动的说道,他望着染潇月的眼光愈发崇敬和炽热,简直如同病态一般。
沐歆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迅速达成协议的二人,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但结果她算是明了,徐厉将会加入她们入巴蜀峨眉的道路。
反正跃麟在手,如果徐厉敢有一丝逾越的地方,直接砍了便是,沐歆安慰自己道。
“你今晚就在这件房过夜行了,我们睡你对面的房间,听我一句劝,向你这样的公子哥,最好别去一楼,不然,我怕你晚上做噩梦!”沐歆抬起手中的宝剑,逞威似的扬了扬,一把关上了房门。